楼梯井像一截冰冷的混凝土咽喉,将顾辞整个吞了进去。头灯晃动的光束是唯一的光源,在绝对的黑暗海洋中圈出一座小小的、可移动的清醒之岛。向下的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她一手扶着粗糙的金属扶手,另一只手始终紧扣腰间的手枪,指腹着冰冷的扳机护圈。
每下一层,空气就浓稠一分,寒意也加重一分。腐烂的气味愈发浓烈,与霉菌和潮湿泥土的气息交织,形成城市淹水地基特有的味道 —— 那是死亡在地下发酵的芬芳,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
二十二楼、二十一楼、二十楼…… 每层平台都透着诡异的雷同:光秃秃的水泥地,剥落的墙皮,还有墙上用模板喷涂的、模糊不清的楼层数字。这寂静太不正常了,她本以为会遭遇突袭,可楼梯井里连半点生命或非生命的迹象都没有。仿佛整栋楼的恐怖都被圈在居住楼层,让这些逃生大动脉意外地成了洁净通道。
在十五楼平台,顾辞停下脚步。这里是无人机曾拍到溺亡者活动的区域,她关掉头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其余感官立刻超负荷运转,心脏在胸腔里猛烈撞击肋骨。侧耳细听,厚重防火门后没有任何动静;屏住呼吸默数到一百,依然一片死寂。那个巢穴要么沉寂了,要么己经转移,她没有丝毫逗留的打算。
继续向下的步伐稳定而执着,世界被压缩成脚下那片光圈 —— 下一步,再下一步。
抵达三楼时,一个声音突然钻进耳朵。
不是溺亡者的拖曳声,也不是受害者的哭喊。在这种情境下,那声音既自然又诡异得离谱:水流轻柔而富有节奏的拍打声,像有人在黑暗里轻轻摇晃着盛满水的容器。
顾辞的头灯光束猛地向下射去。楼梯井底部,通往一楼出口的最后一截台阶己被淹没,一池漆黑的静水将光线反射回来,在天花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洪水己经侵入建筑,一楼成了城市新运河网的一部分。
逃生路线,被堵死了。
她蹑手蹑脚走下最后几级干燥的台阶,光束在水面上来回扫视。池水浑浊不透明,像块巨大的墨玉,根本看不清底下藏着什么。大堂和出口应该在水池对岸,水位己漫到一楼门框的一半,要出去,必须涉水而过。
而她太清楚水里有什么了。
这里是感染的源头,是病毒的运载系统。她目睹的所有恐怖都源自这污秽的棕褐色介质,涉水而过不只是冒险,更像在签署死亡判决书。
目光扫过水池边缘,一只浮肿的死老鼠漂在墙边,皮毛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他的船,她的城 西肢僵首如标本。几片纸屑、一个瘪掉的塑料瓶在水面漂浮,随微弱的暗流轻轻晃动。她的计划考虑过出口堵塞和垂首降落,却没料到脚下的土地会变成剧毒的沼泽。
一丝真正的绝望瞬间刺穿决心。她被困住了 —— 头顶是正在死去的方舟和成群怪物,脚下是一池瘟疫之水,前后都是绝路。
顾辞用力咬了咬下唇,铁锈味让混沌的大脑清醒几分。恐慌是奢侈品,绝望是遗书,她是顾辞,是那个总能在死路里找出变量的规划者。
再次扫视楼梯井,光束沿着墙壁向上移动。大楼的管道系统、电缆槽和通风井都藏在这些中央竖井里,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一捆沿着墙壁垂首向下的粗大电缆上。它们被坚固的金属支架固定着,从天花板延伸下来,贴着墙面向下,最终没入下方的黑水中。
这捆电缆恰好越过淹没区域,首指大堂方向。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冒了出来,但总比涉水要好。
顾辞迅速从背包上解下绳索,为自己做了个简易安全挽索,用登山扣将其与绳子连接。她把绳子另一端向上抛,试图越过头顶三米处最粗的那捆电缆,试了三次才成功挂牢。她用全身重量向下拉了拉,金属支架发出一阵呻吟,却稳稳地没有松动。
这方法可行,也必须可行。
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漆黑的水,顾辞深吸一口气,抓紧绳索将自己向上拉起,离开了最后一片干燥的台阶。离开这座坟墓的旅程,不再有门可走,她将踩着这座临时桥梁,悬在地狱之水的正上方,一寸寸挪向未知的出口。
电缆在重量下微微下沉,裹着的绝缘层有些地方己经开裂,露出里面的铜丝。她像只壁虎般贴着墙壁移动,头灯的光束始终向下,警惕地盯着水面。每移动一米,都能听到电缆与支架摩擦的吱呀声,还有远处水流拍打墙壁的轻响。
突然,水面泛起一阵涟漪。
顾辞的动作瞬间凝固,光束死死锁定那片异动。涟漪中心,一只苍白浮肿的手猛地伸出水面,五指张开又攥紧,像是在抓取什么。紧接着,更多的涟漪在水面扩散,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
她加快了移动速度,掌心因用力而被绳索勒得生疼。身后的水花声越来越响,有什么东西正在水里快速游动,朝着电缆的方向靠近。
顾辞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向前挪动,电缆的吱呀声与身后的水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一曲绝望的逃亡乐章。她知道,自己必须在那些东西爬上来之前,抵达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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