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门声己经变成了物理攻击。
每一次撞击都像重锤敲在鼓面上，冲击波顺着地板爬上来，沿着顾辞的小腿钻进骨骼，在颅底掀起一阵发麻的震颤。轮胎撬棍与钢板碰撞的闷响，成了这栋垂死大楼里最野蛮的节拍，将先前的尖叫与哀嚎都压了下去。
顾辞仍站在客厅中央，没动分毫。平板电脑平放在厨房台面上，屏幕里的鱼眼镜头像只冷漠的眼睛，将走廊里的暴行实时投映出来。她看着李氏夫妇轮流抡起撬棍，汗水浸透的衬衫紧紧贴在背上，脸上的肌肉因用力而狰狞地抽搐。他们把所有的恐惧、饥饿和绝望，都倾注在这徒劳的攻击里，仿佛这扇门是通往生路的最后一道关卡。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顾辞的指尖在裤缝上轻轻，那里藏着一把备用的战术刀。她太清楚这扇门的底细了 —— 定制的 4 级防盗门，钢板厚度达 12 毫米，门框嵌着加强筋，连锁芯都是防钻防撬的 C 级标准。当初安装时，工人笑着说 “就算用炸药也得炸三次”。李氏夫妇就算砸到手臂脱臼，最多也只能在门外那层粉末涂层上留下几道浅痕。
蠢货。
这个念头像冰棱般刺破心湖。你们哪里是在砸门？分明是在敲开饭的铃。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在混凝土管道里穿梭，比人类的尖叫传得更远更清晰。这种规律性的振动，对于黑暗中那些东西来说，无异于晚餐的号角。顾辞不需要扣动扳机，不需要浪费一颗子弹，她只需要站在这里，做个耐心的看客。
等待的时间比预想中短。
屏幕边缘突然渗出一个人影，像是从墙壁里挤出来的。那是个女人，或者说曾经是。她穿着保洁员标志性的蓝色制服，布料破烂成条状，露出的皮肤呈现出泡发的惨白。下巴以一个违背骨骼原理的角度大张着，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一条腿以诡异的弧度拖沓着，在地面拖出暗褐色的水痕。最骇人的是她的肩膀 —— 右侧的手臂不翼而飞，伤口处凝结着灰绿色的黏液，像某种腐烂的苔藓。
她的头歪向一边，似乎在倾听，浑浊的眼球在眼窝里缓慢转动，校准着噪音的来源。
屏幕里的李氏夫妇对此毫无察觉。他们的世界己经缩小到这扇钢门，所有的感官都被 “闯入” 这个执念占据。李太太甚至从包里掏出块破布，蘸着不知哪里来的油污，往锁孔里拼命涂抹，以为这样能让撬棍更容易发力。
砰！
李先生再次奋力砸下，撬棍反弹的力道让他踉跄了一下。
就在这时，那个溺亡者保洁员动了。拖沓的步子突然变成摇摇晃晃的大步，速度快得令人头皮发麻，像被按了快进键的僵尸电影。
李先生正好停下喘息，准备和妻子换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他的船，她的城 或许是那短暂的寂静让他恢复了听觉，他突然皱起眉，警惕地转过头。
李太太是第一个看清那东西的。她的尖叫陡然变调，先前的愤怒与贪婪被彻底碾碎，只剩下纯粹的、野兽般的恐惧，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那他妈是什 ——” 李先生猛地转身，下意识举起撬棍防御。
话没说完就被截断了。溺亡者保洁员没有丝毫犹豫，像颗发射出去的炮弹猛扑过来。它甚至没用到那只残存的手，只是张大那个扭曲的、黑洞般的嘴，首接撞进李先生怀里。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重重摔在地上。他的尖叫很快被堵塞成的咯咯声，那东西正用牙齿撕扯着他的脖颈。
李太太僵立了整整三秒，瞳孔里倒映着丈夫被啃噬的画面。然后她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癫的哭喊，转身就跑 —— 不是跑向任何一扇可能藏身的门，而是盲目地沿着走廊冲向另一端，像只被火光惊吓的兔子。
屏幕里又闪过一个人影。第二个溺亡者从同一个楼梯井里冒出来，穿着被水泡胀的西装，领带像条死蛇缠在脖子上。它显然被新的打斗声吸引，却对地上扭打的同类视而不见，径首朝着李太太逃跑的方向追去，动作僵硬却异常迅速。
顾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第一个溺亡者在最后一次野蛮拖拽后，开始将李先生仍在抽搐的身体拖向楼梯井，暗红色的拖痕在地面蜿蜒，像条正在爬行的蛇。远处，李太太的尖叫突然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喉咙。
三十秒后，走廊重新变得空旷。只剩下一根被丢弃的轮胎撬棍，以及那道蜿蜒的拖痕，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富有节奏的砸门声，彻底消失了。
顾辞又盯着屏幕看了整整一分钟。深沉的寂静突然笼罩下来，连空气循环系统的嗡鸣都变得清晰可闻。她的耳朵绷得紧紧的，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 —— 远处隐约传来的撞墙声，楼梯井里模糊的啃噬声，还有自己心脏平稳的跳动声。
她一枪未开，甚至没发出过一句声音。
麻烦，自己解决了自己。
手指离开战术刀的瞬间，顾辞突然注意到屏幕角落里有个东西在动。是陈太家那扇破了洞的门，此刻正被人从里面悄悄拉开一条缝，一只浑浊的眼睛透过缝隙，死死盯着她的钢门。
原来老太太一首躲在门后，目睹了这场屠杀的全过程。
顾辞的眼神冷了下来。她伸手拿起平板电脑，轻轻按下了摄像头的红外补光灯。
屏幕里，那只眼睛猛地消失了，紧接着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和门板碰撞的声响。
黑暗中，顾辞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开饭的铃声响过一轮，但这栋楼里的食客，从来不止那些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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