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湖东岸” 的决定像块巨石，压在厨房的空气里，把他们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安稳砸得粉碎。曾经觉得能当 “最终避难所” 的庄园，此刻暴露了它的本质 —— 不过是这场漫长战争里，又一个临时停靠的营地，连墙壁上的石缝都透着不安。
三名幸存者的恐惧写在脸上，毫不掩饰。伊莉娜死死抱着肯的胳膊，声音发颤，眼眶通红：“我们不能去…… 才刚在这里找到安全，为什么要回那个地狱？就为了一个‘堡垒’的人？”
在他们心里，“堡垒” 的士兵不是幸存者，是刽子手。码头那场屠杀的画面还刻在脑海里 —— 灰发女人额头上的黑洞，平民们绝望的尖叫，还有 “珍珠号” 上冰冷的枪口。对讲机里的 “约翰船长”，不是需要救援的人，是该躲得远远的魔鬼。
“他有情报。” 顾辞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试图用理性压下空气中的恐慌，“能救其他囚犯，能帮我们找到对抗‘堡垒’的办法。”
“万一是陷阱呢？” 肯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就像上次‘堡垒’的广播，引诱大家出去送死。”
“有可能。” 顾辞没有否认，目光扫过三人，“所以只有我和丹去。风险我们担，你们留在这里，继续守着家园。加固大门，按时巡逻，保持日常作息 —— 你们的任务，是守住这里。”
她在给他们 “掌控感”。当外界的危险动摇了生活的根基，一个明确的任务能让他们重新找到支点。关先生全程没说话，此刻却缓缓点头 —— 他懂这种 “必要的冒险”，懂责任有时候比恐惧更重要。
准备工作比上次更周密。上次是隐秘的情报收集，这次却可能是救援、接触、交火的叠加，每一种情况都要考虑到。
丹把武器全摊在松木桌上，脸色冷峻得像要上战场。霰弹枪擦得锃亮，弹匣里压满了子弹；顾辞的手枪放在旁边，枪口朝下；还有一把带瞄准镜的小型猎枪 —— 是他藏在船上的储备，此刻也被拆开来检查，零件摆得整整齐齐。他一边给武器上油，一边默念着可能遇到的状况，像在推演一场战役。
顾辞则在收拾 “软物资”。医疗包塞得鼓鼓的：缝合线、血浆扩张剂、吗啡，甚至还有消毒用的酒精棉片 —— 如果约翰船长真的受伤，这些能救命。她还装了一套干净衣服、一条保温毯和几根高能口粮，塞进一个小背包里。给潜在的敌人准备 “安慰品”，感觉既荒谬又必要。
不过她最关键的准备，是和肯的单独谈话。她把他带到图书馆 —— 这里成了肯的避难所，书架上的书被他按类别排好，桌上还放着他画的庄园结构图。
“我需要你当‘瞭望塔’。” 顾辞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肯抬起头，眼里满是恐惧，却又藏着一丝被信任的紧张。
“我和丹至少离开两天。” 顾辞解释道，“我们不在的时候，你负责安保。你、伊莉娜、关先生轮流上屋顶，用望远镜盯着湖面。丹会教你们怎么调焦距，怎么分辨船只。你们只需要观察 —— 看我们的船什么时候回来，也看有没有其他船靠近。”
她把备用对讲机递过去，机身还带着太阳能板晒过的温度：“这是唯一的联系工具。我们返航前会保持静默，联系时会说暗号‘庇护所’。只有听到这三个字，你们才能打灯回应。其他任何信号、任何船只，都别管，躲起来。明白吗？”
肯的手有点抖，接过对讲机时指尖碰了碰顾辞的手，又飞快缩回去。“我…… 我明白。”
“这是最重要的事。” 顾辞的目光锐利如刀，牢牢锁住他的眼睛，“我们不在，家园的安全就全靠你了。”
她不只是派任务，是在帮他对抗恐惧 —— 当一个人从 “被保护者” 变成 “保护者”，恐惧就会被责任压下去。她看到肯眼里的慌乱慢慢退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坚定，像个即将上哨的士兵。
黎明刚破晓，他们就出发了。告别很简短，伊莉娜抱了抱顾辞，手臂收得很紧，像在抓住最后一点安全感；关先生和丹握了握手，两个经历过黑暗的人，不用说话，掌心的力量就传递了信任。
划着充气筏向 “拾荒者号” 靠近时，顾辞回头望了一眼庄园。游廊上站着三个小小的身影，像三棵紧紧靠在一起的树，正望着他们的方向。那是他们的部落，是他们必须回来的理由。
引擎启动的隆隆声响起，熟悉的柴油味飘进鼻腔，反而让人安心。丹没有把船头转向西边的城市，而是朝着东边 —— 那片陌生的湖岸，藏着未知的危险。
“海岸警卫队有句老话。” 丹突然开口，目光盯着远处模糊的地平线，声音低沉得像湖底的暗流，“‘你所认识的魔鬼，胜过你不认识的魔鬼’。”
顾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堡垒” 是他们认识的魔鬼，残忍、冷酷，却有迹可循；可那个被困在东岸的约翰船长呢？他是受害者？是另一种魔鬼？还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更复杂的存在？
她的手放在对讲机上，机身冰冷坚硬，正是它把他们重新拉回了旧世界的阴影里。“很快就知道了。” 她轻声说，风把这句话吹向湖面，像在回应远方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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