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深灰色的背包像颗定时炸弹，静静蹲在餐桌上，倒数着顾辞旧生活的最后几秒。她盯着它看了整整一分钟，目光锐利如刀。八年心血筑起的堡垒，那些码成墙的罐头、分类精确的药品、标注着保质期的种子，此刻都要被舍弃，只留下这背包里的方寸天地。没有悲伤，没有留恋，胸腔里跳动的只有冰冷坚硬的生存计算 —— 重量与实用性的博弈，需求与风险的权衡。
盲目逃窜等于自杀。新目标 “撤离转移” 需要精密计划，而任何计划的基石都是情报。顾辞拎起 “雀” 无人机走向阳台，这次它的任务不是向上探查屋顶，而是向下劈开迷雾。
这栋三十层大楼有两条主消防楼梯，北端与南端如同双翼。抵达任何一条都伴随着未知风险，而选错的那条，必然是通往地狱的捷径。
她再次松开阳台门锁，只留一道无人机进出的缝隙。潮湿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更浓重的腐臭味，仿佛整座城市的腐烂都凝聚在这股气息里。“雀” 嗡鸣着升入灰蒙的空中，像枚银色的探针，刺破了笼罩大楼的死寂。
顾辞的指尖在平板上滑动，操控无人机紧贴着玻璃幕墙下降。外墙的污渍在镜头里拉成模糊的条纹，偶尔能看到破碎窗洞里飘出的窗帘残片，像垂死的旗帜在风中颤抖。
先探北侧。无人机逐层缓慢下降，眼前的景象堪称垂首展开的地狱绘卷。十八楼的落地窗上，一个血手印蜿蜒铺开，五指张开的形状像是最后的呼救；十七楼某户人家的客厅被砸得稀烂，冰箱门歪斜地挂着，里面的东西早己被洪水冲空；十五楼的卧室里，一个溺亡者背对着窗外站着，苍白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转，下巴松垮地张着，浑浊的眼睛似乎盯着虚空。它对近在咫尺的无人机毫无反应，看来视觉并非其主要感官。顾辞在心里给这层打上标记：巢穴活动区，危险等级高。
当无人机抵达十二楼北侧楼梯出口时，旁边的窗户破了个大洞，边缘还挂着些破烂的布料。她小心地调整摄像头角度，画面里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 狭小的楼梯平台上，至少西个溺亡者缠绕在一起，苍白的肢体互相堆叠，像团蠕动的烂肉。它们没有攻击彼此，只是缓慢地扭动着，仿佛在共享某种黑暗的脉动。北侧楼梯不是通路，是个活的陷阱。
顾辞迅速拉升无人机，转向大楼南侧。下降过程中，这一侧明显安静许多，外墙的损坏更少，打斗痕迹也淡得多。再次抵达十二楼时，俯瞰南侧楼梯平台的窗户完好无损，只是蒙着层厚厚的污垢。她操控无人机绕着窗户飞了两圈，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他的船，她的城 始终没看到任何动静。
这绝非安全的保证，却意味着更高的生还概率。一条纤细而危险的路线，像穿过迷宫的丝线，在她脑中逐渐成型。
回收无人机时，她注意到旋翼上沾了些灰紫色的粉末 —— 是屋顶菌膜的孢子。顾辞皱了皱眉，用酒精棉仔细擦拭干净，才将机器放进硬壳箱。
回到公寓中央，她解开紧急撤离背包的搭扣，将里面的物品一一摆在餐桌上。滤水器、口粮、火柴、医疗包…… 这些是基础，现在要为这次任务添加专用装备。
从物资仓库取出轻便的攀岩安全带和 50 米静力绳时，金属卡扣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不知道是否会用到，但被困在高层无路可退的画面，是她八年来的噩梦，绝不能让其成真。接着是一盏头灯，巴掌大小却能射出强光；一根哈里根撬棍，通体钢制，是破开堵塞大门的利器。
防护装备得自己动手。她找出一个硬质塑料储物箱，用多功能军刀切割出合适的形状，再用强力胶带固定在前臂上，做成临时护腕。这玩意儿挡不了子弹，却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挡开一次撕咬或抓挠。
最后，顾辞站在卧室镜子前。换上深色轻便工装裤和防撕裂长袖衬衫，头发在脑后梳成紧绷的发髻，每一根发丝都被牢牢固定。手枪稳稳插在枪套里，背包紧紧束在背上，头灯戴在头顶，撬棍别在腰间。镜中的人眼神锐利，浑身散发着警惕与决绝，哪里还有半点物流经理的影子。
她像个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拾荒者，更像个在末日里挣扎的幸存者。
顾辞最后环顾了一眼自己的方舟。凉爽洁净的空气里，机器的嗡鸣还在继续，货架上的物资堆成了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未来。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类似失落，又像被什么东西啃噬。但她立刻将这情绪压了下去 —— 这里不再是圣殿，是座正在倒计时的坟墓。
深吸一口气，她走向那扇曾被视为坚不可摧的钢门。手掌贴在冰冷的金属上，能感受到门后传来的微弱震动，那是来自楼梯井的、死亡的心跳。
门外，整个世界都在等着要她的命。
那就让它试试。
顾辞拉开门闩，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她侧身闪出公寓，同时点亮头灯，光束刺破走廊的黑暗，照亮了前方那条通往未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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