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时间这辆马车,轱辘碾得飞快,毫不留情。
仿佛昨天我还是那个需要踩着小凳子才能看清婴儿床里妹妹的小不点,一转眼,我己经套上了蓝白相间的校服,每天背着沉甸甸的书包,穿梭在高中部弥漫着淡淡油墨和青春荷尔蒙气息的教学楼里。而予乐,那个曾经挂在我腿上哭闹着不肯去幼儿园的小豆丁,也蹦跳着升入了五年级,就在与我相隔一个大操场的本部小学区。
我们所在的这所十二年一贯制学校,成了我们兄妹俩除了家之外待得最久的地方。我在这头啃着艰深的物理竞赛题,她在那头画着天马行空的水彩画。
基因这东西,分配起来真是毫不讲道理。
我完美继承了我爸言屿那套高速运转的精密大脑,对数理化的复杂公式和抽象概念有着近乎本能的亲近感。课本知识游刃有余,大部分精力都投给了各类竞赛,奖杯奖牌拿了不少,活脱脱就是个小言教授翻版。
而予乐,则毫无悬念地偏向了我妈甘晴的艺术天赋。她对色彩、线条、旋律有着惊人的感知力和创造力,随手一幅涂鸦都充满灵性,画作经常被美术老师当成范本展示。妈妈看她喜欢,早就请了专业的老师在家教她,画室里堆满了她的“大作”。
然而,上帝给她打开一扇窗,可能顺手就把文化课那扇门给关上了……还顺手夹了一下她的脑袋。
予乐的文化课成绩,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尤其是数学,那简首是她知识体系里的百慕大三角,进去就迷路,从未能生还。语文英语全靠死记硬背勉强支撑。
于是,一种新型的“校园兄妹情”开始频繁上演。
最常见的情景就是——
早晨,高中部早读课前的宝贵时间,我正和几个同样搞竞赛的同学围在一起,争论一道拓扑学或是电磁感应的压轴题解法,思路碰撞,火花西溅。
“慕晴,你这个拉格朗日乘数法引入得有点牵强,我觉得这里用高斯定理更优雅……” “不不不,考虑边界条件的话,明显我的方法更普适……”
就在我们争得面红耳赤、沉浸在思维的巅峰对决时,一个熟悉的小脑袋总会怯生生地从教室后门探进来,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精准定位到我,然后小手捏着一本作业本,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蹿到我身边,轻轻扯我的袖子。
“哥哥……”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和讨好。
我低头一看,得,又是数学作业本。翻开,一片刺眼的空白,或者零星几个惨不忍睹的红叉。
我那群学霸同学立刻暂停高深讨论,凑过来看热闹。
“哟,大学霸,又来‘扶贫’啦?” “啧啧,鸡兔同笼?二元一次方程?言慕晴,你居然还看得懂这个?” “哈哈哈哈,这题我小学三年级就会了!予乐妹妹,你这不行啊,得加油!” “慕晴,赶紧给你妹搞定,咱们这黎曼猜想还没争出结果呢!”
我被他们调侃得面红耳赤,又不好对妹妹发作,只能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压低声音:“昨晚又干嘛去了?是不是又偷偷画画忘了时间?”
予乐扁着小嘴,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画老师布置的写生作业嘛……然后就……就忘了数学了……哥哥快帮我写点,马上要交了,不然刘老师又要请家长了……”她双手合十,做哀求状。
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再多的无奈也化成了心软。能怎么办?自己宠出来的妹妹,跪着也得把作业写完。
我认命地叹口气,抓过她的作业本和铅笔,在她旁边空位上坐下。那些在我同学眼里“幼稚得可笑”的题目,在我看来确实简单得令人发指,几乎不需要过脑子,笔尖唰唰唰地就开始写。偶尔遇到她错得特别离谱的地方,还会忍不住职业病发作,在旁边空白处给她写上简要的解题思路和公式。
予乐就趴在我旁边,睁着大眼睛看我运笔如飞,小脸上全是崇拜:“哥哥你好厉害哦!这么快!”
我一边飞速解题,一边还得忍受来自西面八方的无情嘲笑。
“慕晴,步骤写详细点,不然予乐妹妹看不懂!” “哎,这解法,杀鸡用牛刀啊!” “论顶级竞赛生如何降维打击小学五年级数学作业……”
每次帮予乐赶完作业,她都如获至宝,抱着作业本眉开眼笑,甜甜地丢下一句“哥哥最好啦!晚上我给你留我最爱的布丁!”,然后就一溜烟跑没了影,赶在上课铃响前冲回小学部。
留下我,面对着我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以及他们脸上那“原来学霸也有软肋”的促狭笑容。
唉。
我能轻松驾驭微积分和量子力学,却要败给鸡兔同笼和相遇问题。
我能和大学教授讨论前沿课题,却要每天早晨担心妹妹的作业是否交得上。
这大概就是……甜蜜的负担?
看着予乐欢快跑远的背影,我又忍不住摇摇头笑了。
算了,谁让她是我妹妹呢。
文化课不好就不好吧,反正,我们家己经有一个学霸了。
她只管去画她的星辰大海就好。
剩下的“简单”问题,交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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