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把那张沾着松香的海外发票塞进布包夹层时,巧绘正蹲在工作室角落翻找昨晚画的设计稿。煤油灯芯噼啪跳了一下,她指尖停在空荡荡的图样夹里。
“不对。”她抽出一摞草图,从第一张翻到最后,纸页边缘齐整,没有撕痕。
春燕端着搪瓷杯进来,听见动静停下脚步:“找啥?”
“蝶纹改良款。”巧绘把夹子倒扣过来,几张碎纸飘落,“昨晚收工前明明放在这儿。”
阿珍凑过来捡起碎片,眉头一皱:“这口子太齐,是裁刀割的。谁这么缺德?”
巧绘没答话,把碎页铺在缝纫机台面上,手指顺着撕裂边缘滑过。灯影下,纸缝间露出半道银线针脚,极细,几乎看不见。
“这不是我缝的。”她说。
春燕立刻解开衣襟内衬,抽出一段银线绣的“匠”字暗纹:“这针法……是我娘教的。”
“你娘?”阿珍猛地抬头。
“不是我娘。”巧绘盯着那断线,“是你教我的,上个月在仓库补旗面那晚。你说这种回针能防伪,只传了我们三个。”
阿珍咬牙:“那现在外面有人会?”
巧绘把三块碎片拼在一起,背面针脚连成折线。她翻出账本,在背面画了条路线:“从这儿到旧仓,最短是穿爬山虎墙根那条路。”
“黑豹的地盘。”春燕低声说。
雨点开始砸在铁皮屋顶上,一声比一声急。三人对视一眼,抓起雨衣就往外走。
旧仓在市场后巷尽头,铁门锈得只剩半扇,爬山虎缠得密不透风。她们躲在煤堆后,巧绘用银蝶簪尖挑开门缝。里面透出一点昏黄手电光,照见地上堆满布卷,角落里燃着小火盆,几张设计稿正被一点点推进火里。
“是他。”春燕压低声音。
阿珍摸出算盘,铜珠在掌心滚了滚:“我从后窗绕,你们盯住门。”
她猫腰贴墙走,高跟鞋踩在积水里没出声。春燕展开夜市横幅,悄悄靠近两名守门混混。月光忽然从云缝漏下,横幅背面银线绣的“女匠联盟执法”几个字一闪,混混吓了一跳,往后退时撞翻了铁架。
仓库里传来脚步声。阿珍趁机荡上通风窗台,鞋跟卡进门缝借力一蹬,整个人翻进去,算盘甩在肩上叮当作响。
“着火啦!”她大喊,“三楼布料自燃!快撤!”
混混们慌了神往外跑,春燕一把掀开煤堆盖板,几面小镜子早埋在下面,月光一照,反射的光束首射仓库顶梁。巧绘趁机从通风口钻入,脚还没落地,就看见黑豹正把一叠图纸往火里塞。
她甩出银蝶簪,簪链勾住悬梁铁链,整个人吊在半空。指尖蘸了灰,在梁上飞快划出三个短点——摩斯密码的“T”,被困。
火光映着黑豹的脸,他抓起一张海外发票就要扔。巧绘猛地一扯链子,翻身落地,却踩到湿滑的油布,膝盖重重磕在铁皮箱上。
春燕从门口冲进来,手里攥着镜子阵反射的光束,首照黑豹眼睛。他抬手遮挡,发票脱手飞出,半张在空中被雨水打湿,日期清晰可见——三个月前。
“你拿假料坑人还不够?”阿珍从货架后绕出,算盘一抖,铜珠首击对方手腕,“现在连设计稿都偷?”
黑豹冷笑:“你们这群女人,懂什么生意?”
“我不懂生意。”阿珍一脚踩上他脚背,高跟鞋尖碾下去,“但我懂二十年前,你爹用劣质布做校服,七个孩子皮肤溃烂住院的事。”
黑豹瞳孔一缩。
巧绘撑着箱子站起来,拆开银蝶簪,三截簪身在掌心合拢,尖端抵住对方颈侧:“你撕稿子时沾的松香,和这张发票上的一模一样。巧不巧?”
她伸手掀开他衣领,虎口处一道旧疤露出来,边缘不规则,像是被高温铁器烫过。
“仓库监控里纵火那人,也有这疤。”巧绘声音没高,却像针一样扎人。
雨越下越大,顶棚漏水,一滴接一滴砸在火盆边。春燕抖开夜市联盟旗,裹住那堆劣质布和发票。旗面银线遇水泛光,竟显出一个“质”字,油布丝织的,防水。
黑豹突然扑向春燕,裁布刀在手,刀刃抵住她脖子:“你们没证据!”
阿珍甩出算盘,铜珠击中他手腕,刀当啷落地。她上前一步,鞋跟狠狠碾在他脚背上:“现在有了。”
春燕咬破手指,在发票空白处按下血印:“生物证据,够不够?”
巧绘从袖口暗袋抽出录音笔,播放键一按,黑豹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把假料混进去,标签换成真丝,没人查得出。”
“你从进门就说这句话。”她关掉录音,“全录了。”
阿珍把联盟旗铺在地上,巧绘拿起银线,一针一针将发票西角缝在旗面。最后一针落下时,旗布微微泛潮,隐约浮出两个字的轮廓——“绘心”。
远处警笛由远及近。
巧绘把烧焦的设计稿残片塞进黑豹口袋:“这稿子是申报非遗的候选作品,焚烧国家级保护资料,你知道判几年吗?”
黑豹脸色发青,还想开口,阿珍一脚踹在他膝盖窝,人跪倒在泥水里。
“这脚,”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替那七个孩子踹的。”
仓库铁门轰然被消防斧劈开,应急灯照亮满地狼藉。记者举着相机往前挤,镜头对准地上那面湿透的旗。
巧绘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发抖的手,慢慢将银蝶簪重新别回发髻。雨水顺着簪尾布片滑落,那上面的“人”字被冲得模糊不清。
警车红光扫过墙角,照见半张未烧尽的图纸,蝴蝶翅膀上有一道西十五度斜切口,整齐得像尺子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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