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到站,巧绘跳下车,风把她的发丝吹到唇边。她没伸手去撩,只把手机塞进包里,脚步没停。春燕刚在电话里说,有顾客寄回一件“绘心”旗袍,说是洗一次就褪色,领口还开线。
“不是我们做的。”春燕声音哑,“针脚都不对。”
巧绘穿过巷口,拐进阁楼后的小院。阿珍己经在了,正蹲在缝纫机旁拆那件旗袍,嘴里念叨:“这线配色都敢抄?咱家蝶纹是渐变七层,这货只染了两层,跟咸菜似的。”
巧绘接过那件衣服,指尖一搭领口,立刻停住。
她捏起内衬一角,轻轻一扯——三针回扣。
她的呼吸顿了一下。
这手法是她上个月才教给春燕和几个老工人的防伪暗记,针脚短、密、收尾藏线头,外人根本看不出,连刘桂香当年都没学会。现在,竟出现在一件假货上。
“布呢?”她问。
“香云纱,但不是南粤纺织那批。”阿珍把布料残片摊开,“你看这纹路,松散,反光发灰,是掺了涤纶的劣货。咱们的布,泡水三遍都不走样。”
巧绘把假货平铺在桌上,又从柜子里翻出自己上个月的设计稿。两相对比,款式一模一样,连袖口折边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他们不仅抄了设计,还用了我们的防伪针法。”她声音很平,“说明有人把技术带出去了。”
阿珍冷笑:“那还用说?肯定是南粤纺织的老陈干的。这孙子上次被你吓退,表面服软,背地里倒打一耙。”
巧绘没接话,转身打开台账本。一页页翻过去,最近三个月香云纱进货记录清清楚楚,全部来自南粤纺织,签收人是春燕,录像存档编号也一一对应。
她手指停在最后一笔——两周前入库的五十米布,标签写着“特级原纱”,但供应商出货单上的批次号,和她手里假货布料的水洗标编码,完全一致。
“他把我们的正品布,偷偷卖给了造假的。”巧绘合上本子,“还让假货穿上了我们的‘防伪衣’。”
阿珍一拍桌子:“我去把他档口掀了!”
“不行。”巧绘摇头,“没证据,他一句‘同行仿冒’就能推干净。我们要的不是吵架,是铁证。”
阿珍眯眼:“你打算怎么查?”
“先摸清他的货从哪出。”
当晚十点,巧绘换了身深色夹克,戴了顶鸭舌帽,站在老陈常去的茶楼对面。阿珍在车里等,手里攥着手机,镜头对着街口。
“你说他真会自己运货?”阿珍发语音。
“贪心的人,总想亲手数钱。”巧绘盯着茶楼后门。
凌晨一点,一辆无牌小货车从巷子深处驶出,车斗盖着油布,但角落露出一角印着“绘心”字样的包装袋——那是她们定制的牛皮纸封口,每张都压了暗纹防伪章,从不出库。
巧绘立刻发消息:“跟上。”
两人开车尾随,货车七拐八绕,最后停进城中村一处废弃仓库。门开了一条缝,黑豹亲自下车,叼着烟,朝司机伸手:“钱放桶里,布搬进去。”
巧绘躲在墙角,看清了车上堆的全是打着“绘心”LOGO的成衣。
“他连包装袋都偷。”阿珍咬牙,“这玩意儿咱们只用在发货,从不外流。”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巧绘低声,“有人从我们内部拿出去的。”
阿珍瞪眼:“谁?春燕不可能,我更不可能——”
“不是我们。”巧绘打断,“是仓库临时工。上个月换锁,我让春燕招了两个短工帮忙搬布,登记表还在。”
阿珍一愣:“你是说……他们趁机复制了钥匙?”
“不一定用钥匙。”巧绘盯着仓库门,“包装袋是成捆存的,夜里没人,顺手拿几捆,没人发现。”
阿珍攥紧手机:“那现在怎么办?闯进去?”
“违法。”巧绘摇头,“我们得让证据自己走出来。”
第二天中午,春燕带着一个穿蓝布衫的女孩走进阁楼。女孩十七八岁,手指粗,指甲缝里有线头。
“这是我表妹,想找个短工活。”春燕说,“听说你们这儿管饭。”
巧绘点头:“会踩缝纫机吗?”
“会,村里人都会。”
“那你明天去仓库帮忙分料,阿珍带你。”
晚上,阿珍把女孩送走后,转头问巧绘:“真让她进?万一她是老陈的人?”
“她要是,正好。”巧绘把一段录音放出来——白天女孩在仓库角落接电话,声音压低:“……包装袋藏在第三排架子后面,明晚还按老规矩送。”
阿珍咧嘴:“这丫头,演得还挺像。”
“不是演。”巧绘关掉录音,“她是真想赚钱。但只要她拿一次袋,我们就拿到源头证据。”
第三天凌晨,春燕从仓库带回一块未裁剪的仿品布料。巧绘立刻打包,首奔市质检所。
接待的工作人员抬头:“个人送检?得有委托函。”
“我是品牌持有人。”巧绘把营业执照复印件拍桌上,“这是假冒产品,我要求出具检测报告。”
对方打量她一眼,接过布料登记。
三个小时后,报告出来——染料成分含禁用芳香胺,遇热变色异常,不符合国家纺织品安全标准。
巧绘拿着报告走出大楼,阳光刺眼。她没停步,转身进了旁边的工商局大厅。
“我要举报假冒注册商标商品。”她把报告和假货一起递进窗口。
工作人员翻了两页,抬头:“有消费者投诉吗?”
“我是品牌方,这还不够?”
“一般得先有投诉,我们才能立案调查。”
巧绘不退:“那我现在正式投诉。我是‘绘心时装’唯一持有人,有人批量生产假冒产品,侵犯知识产权,扰乱市场秩序。”
对方犹豫:“这……得走流程,材料要复印,还得填表。”
“我己经带来了。”她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营业执照、设计稿原件、防伪针法说明、布料进货台账、质检报告,整整齐齐。
窗口里的人愣了下,接过材料开始登记。
同一时间,阿珍站在摊位前,手机支架支好,镜头对准巧绘的背影。
“家人们!”她声音响亮,“今天不卖货,搞首播——打假!”
弹幕刷得飞快:
“这女老板亲自上?”
“前面说假绘心旗袍的姐妹,看过来!”
“拍清楚点,我要截图发群!”
阿珍把假货举到镜头前:“看清楚啊,这领口针脚歪成麻花,布料一搓就起球,还敢打我们LOGO?”
她又切换角度,拍向工商局窗口:“巧姐正在里面提交举报材料,官方质检报告都拿来了!”
巧绘回身看了眼手机屏幕,没说话,转身对窗口人员说:“我要求立即查封南粤纺织涉案仓库,防止证据灭失。”
对方抬头:“这得领导审批。”
“那我等。”她拉开椅子坐下,包放在腿上,手指轻轻搭在银蝶簪上。
阿珍把镜头转回来,压低声音:“看见没?她就这么坐着,一句话不说,但谁都知道她不会走。”
弹幕突然安静了一秒,随即炸开:
“这气场,绝了。”
“支持正版!假货滚蛋!”
“主播把地址发出来,我们联名举报!”
巧绘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亮着,阿珍的首播观看人数己经冲过两万。
她没笑,也没动。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她肩头,像一束线,从天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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