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内的清扫工作,在凌婉的亲自监督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西个新来的下人,两名丫鬟和两名婆子,都头戴湿布,手拿湿巾,按照凌婉的指示,进行着“湿法除尘”。
她们的动作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方面是因为大小姐那神鬼莫测的手段让她们心生敬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小姐那句“侯府的下人也是人命”让她们心中感动。
整个库房一层,只有湿布摩擦木器和箱笼的“沙沙”声,以及众人略显沉闷的呼吸声。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和淡淡的木香,将那些致命的毒尘,一点点地压制、包裹、清除。
凌婉没有亲自动手,但她的眼睛,却比任何一个动手的人都要忙碌。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地扫过库房的每一个角落,观察着每一件物品的摆放,也审视着每一个下人的动作和神情。
她知道,秦氏派来的这西个人,绝不可能都像她们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安分。
其中,必然还藏着秦氏留下的眼线,或者是不安分的、企图浑水摸鱼的人。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其中一个身材较为粗壮的婆子身上。
这个婆子姓刘,众人都叫她刘嬷嬷。
她干活看起来很卖力,擦拭的动作也很大开大合,但凌婉注意到,她的眼神,总是不经意地在那些看起来比较贵重的箱笼和摆设上逡巡。
此刻,刘嬷嬷正在负责擦拭墙角的一只半人高的樟木箱。
那箱子通体由整块的百年樟木打造,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百鸟朝凤”图样,铜制的锁扣上,还挂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雕刻成鲤鱼形状的白玉坠子。
这玉坠子玉质温润,雕工精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刘嬷嬷一边用湿布擦拭着箱体,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反复地打量着那枚玉坠子。
她的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在侯府当差多年,她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一眼就看出这枚玉坠子,至少值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足够她那不成器的儿子娶一房媳妇,还能在乡下置办几亩薄田了。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从她的心底钻了出来。
现在库房里光线昏暗,尘土飞扬,所有人都蒙着脸,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手头的活计上。
大小姐虽然在场,但她离这里还有七八步远,似乎正在研究一尊半旧的瓷瓶。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她手脚够快,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枚玉坠子收入袖中,谁又能发现?
到时候,等清点工作彻底完成,东西那么多,乱糟糟的,少了一枚小小的玉坠子,谁又会记得?
贪婪,最终战胜了理智和恐惧。
刘嬷嬷的心跳开始加速,她假装要擦拭箱子的锁扣,身体很自然地向箱子又靠近了一些。
她用那块宽大的湿布,巧妙地遮住了自己的右手和那枚玉坠子。
她的左手依旧在箱子表面来回擦拭,做出努力工作的样子。
而她隐藏在湿布下的右手,则用两根手指,飞快地解开了系着玉坠子的红绳。
冰凉温润的玉石触感传来,刘嬷-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她不敢有丝毫停留,右手迅速缩回,将那枚玉鲤坠子,顺势滑入了自己宽大的衣袖深处。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只用了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还面不改色地,继续用湿布擦拭着那己经空无一物的锁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
然而,她所有的小动作,她那瞬间变得急促的呼吸,她那躲闪的眼神,全都没有逃过凌婉的眼睛。
从刘嬷-的目光第一次在那枚玉坠子上停留超过三秒钟开始,凌婉就己经将她锁定为了重点观察对象。
在刘嬷嬷动手的那一刻,凌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不为人察觉的弧度。
她没有立刻出声喝止。
当场抓贼,固然能起到震慑作用,但效果却是最差的。
那只会让这个刘嬷嬷抵死不认,甚至狗急跳墙,同时也会让其他下人产生兔死狐悲之感,不利于她后续的掌控。
她要的,是让这个贼,自己把东西交出来,并且让她输得心服口服,让所有人都看到,在她凌婉面前,任何小动作都是徒劳的。
凌婉不动声色地,在心中对空间下达了一个指令。
“扫描并分析那枚玉鲤坠子表面的附着物。”
几乎是在同时,她脑海中的屏幕上,便显示出了分析结果。
【目标:白玉鲤鱼坠饰】
【表面检测到微量特殊物质:磷光粉(古代称为‘夜光粉’),无毒无味,为天然矿物研磨而成,可在吸收光线后,于黑暗环境中发出持续的微弱荧光。】
原来如此。
凌婉的心中有了底。
这种磷光粉,在古代是稀罕物,常被富贵人家用来标记一些特殊的物品,以防调包或失窃。
她的母亲,果然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凌婉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瓷瓶,迈开脚步,朝着刘嬷-所在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正在卖力“工作”的刘嬷嬷,看到大小姐朝自己走来,心中猛地一突,擦拭的动作也出现了一丝僵硬。
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脸上甚至还挤出了一丝讨好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隔着湿布,显得有些模糊。
“大小姐。”
她恭敬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凌婉走到那只樟木箱前,并没有看刘嬷嬷,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箱盖上那精美的雕刻。
“这只箱子,我很喜欢。”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怀念的意味。
“我记得,娘亲在世的时候,常常抱着我坐在这只箱子上,给我讲故事。她说,这箱子里装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她从外祖家带来的,上千卷珍贵的医书和药方。”
她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刘嬷嬷的心,则是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
凌婉的手,顺着箱盖的边缘,缓缓滑下,最终停在了那个空空如也的铜制锁扣上。
她的动作,猛地一顿。
“咦?”
她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充满了疑惑的声音。
“挂在这上面的那枚玉鲤坠子呢?怎么不见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焦急。
刘嬷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否认,说自己没见过什么坠子。
但凌婉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凌婉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你们谁看到那枚玉坠子了?那是我娘亲的遗物!是她当年亲手为我戴上的!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她这番话,瞬间就将一枚普通的玉坠子,上升到了“亡母遗物”和“精神寄托”的高度。
这一下,性质就完全变了。
偷窃财物,尚可说是贪心。
但偷窃亡母的遗物,那就是丧尽天良,罪不可赦了。
另外三名下人闻言,都是脸色一变,纷纷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看见。
她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带着一丝怀疑,投向了负责擦拭这只箱子的刘嬷-。
刘嬷嬷只觉得那三道目光,如同三根尖针,狠狠地扎在她的后背上。
她的脸,在湿布的遮盖下,己经涨成了猪肝色。
“大小姐……老奴……老奴来的时候,就没看见这里有什么坠子啊……”
她硬着头皮,矢口否认。
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只要她咬死了不承认,谁又能把她怎么样?
“你没看见?”
凌婉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失望。
“刘嬷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把它交出来,我只当你是一时糊涂,念在你是初犯,我可以从轻发落。但若是等我亲自把它找出来,那后果……就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了。”
刘嬷嬷的心中在剧烈地挣扎。
但一想到那五十两银子,她的贪念再次占了上风。
她梗着脖子,坚持道:“老奴真的没拿!大小姐若是不信,可以搜身!”
她这是在赌。
赌凌婉作为一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绝不会做出当众搜一个下人身子的粗鲁举动。
“搜身?”
凌婉闻言,忽然笑了。
“不必那么麻烦。”
她缓缓地转过身,走到了库房的大门口。
“既然你说你没拿,那想必,是它自己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的某个角落里。”
她说着,伸出手,将那两扇沉重的库房大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随着大门关闭,库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进来,勉强勾勒出一些物体的轮廓。
“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黑暗中,传来了下人们惊慌的声音。
只有凌婉的声音,依旧镇定自若,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大家别慌。我只是想起来,我娘亲曾跟我说过,那枚玉鲤坠子,是用一种极为特殊的‘夜光玉’雕成的,上面还涂抹了西域进贡的磷光粉。只要在黑暗中,它自己就会发出淡淡的绿光,就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
她的话,如同九天玄雷,狠狠地劈在了刘嬷嬷的头顶上。
夜光玉?
磷光粉?
在黑暗中会发光?
刘嬷嬷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了。
她下意识地就想去捂自己藏着玉坠子的袖口,但己经太迟了。
“现在,大家都不要动。”
凌婉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黑暗中响起。
“我们都静静地看一看。看看那只迷路的小鲤鱼,到底藏在了谁的身上……”
死一般的寂静。
在极致的黑暗中,所有人的视觉都变得异常敏锐。
一秒。
两秒。
三秒。
渐渐地,在库房的一角,就在刘嬷嬷的袖口位置,一团极其微弱、但却清晰可辨的、如同鬼火般的绿色荧光,缓缓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在黑暗中是如此的醒目,如此的讽刺。
它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了刘嬷-的喉咙,将她所有的狡辩和谎言,都堵了回去。
“啊!”
站在刘嬷嬷身边的另一个丫鬟,看清了那团绿光的来源,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这一声尖叫,彻底击溃了刘嬷嬷的心理防线。
“砰”的一声。
凌婉重新拉开了库房的大门。
刺眼的光线再次涌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当她们再次适应光线时,看到的,便是刘嬷嬷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她的手中,正捧着那枚依旧散发着淡淡余光的玉鲤坠子。
铁证如山,再无抵赖的可能。
她看着凌婉,眼神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仿佛在看一个能洞悉一切的神明。
凌婉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http://www.220book.com/book/W1LN/)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