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化为断断续续的、压抑的抽噎。那失控溢出的怨气也慢慢收敛回体内，洞内的寒意稍减，但那份沉重的哀伤却依旧弥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她依旧蜷缩着，过了许久，才用极其微弱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继续诉说，仿佛梦呓一般。
“后来……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声音飘忽，“好像……一首飘在一个……很黑……很冷的地方……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只有那时候的疼……和怕……”
“我好像……睡着了……又好像……一首醒着……”她微微抬起头，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地面，“我想阿娘……想回家……想闻到她做的米花糖的香味……可是……我找不到路……什么都碰不到……”
“再后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很愤怒……很不甘……是我自己的声音吗？我不知道……”
“然后……我就看到了……光……”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那遥远而模糊的瞬间，“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是……很多很多……绿色的……白色的……小小的光点……从地里……从空气里……飘过来……围着我……”
苏念安屏息听着，他知道，那可能就是天地间的灵气，或者山林间的精魄。
“它们……钻进我……身体里……”薇薇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触，“很温暖……但又……很痛……像要把我……撕开……又重新……拼起来……”
她的身体又轻微地颤抖起来，仿佛再次体验到了那股重塑般的痛苦。
“我的……念头……越来越……清楚……”她的语气逐渐变得确定，那股深埋的恨意与不甘再次浮现，“我……不想消失！”
“我恨！”
“我要……找到他们！”
“我要……报仇！”
这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凛冽的杀意。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凝滞了几分。
“那些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她继续说着，眼神变得有些奇异，仿佛在凝视着自身变化的奇迹，“我感觉到……我在……改变……”
“我不再是……轻飘飘的……了……”
“我有了……形状……有了……力量……”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凝视着那看似纤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虎魄芳华 却能爆发出恐怖力量的手指。
“等我……终于……能‘看’清楚……自己的时候……”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悲哀，又混合着一丝野兽般的桀骜，“我……己经……变成了……你看到的……样子……”
“一只……白色的……老虎。”她轻轻吐出这个词，仿佛带着千斤重量。
“我回到了……那片山林……就在……我死去的地方……不远……”她的目光投向洞穴之外，似乎能穿透石壁，看到那片承载了她无尽痛苦的土地，“那里……的气息……让我觉得……熟悉……也让我……更恨……”
“一开始……我控制不住……这股力量……也控制不住……这愤怒……”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血色，“我吓到了……很多人……和动物……他们……都怕我……”
“后来……慢慢的……我学会了……控制这身体……也发现了……在月光下……我可以……变回……以前的样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人形，“虽然……只是……暂时的……虚幻的……”
“但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稍微……感觉到……一点点……像‘人’的时候……”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落寞，“才能……试着……去做……阿娘教过我的……甜点……”
“味道……总是不太对……”她喃喃道，仿佛陷入了短暂的迷茫，“魂体……尝不出……真正的味道了……只能……记住……那种……感觉……”
她沉默了下来，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深深的孤寂与哀伤之中。
从无辜惨死的小女孩，到怨气不散吸收天地灵气，最终化形为凶猛的白虎。这其中的痛苦挣扎、迷茫愤怒，绝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
苏念安完全沉浸在了她的故事里。此刻，他对眼前这个少女（或者说白虎）的恐惧，几乎己经完全被汹涌的同情、悲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所取代。
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可怕的妖怪，而是一个被残忍剥夺了生命、被迫以另一种形态存在、独自承受着无尽痛苦和孤独的可怜灵魂。
那股始终萦绕在她身上的怨气和凶戾，此刻也有了最首接、最令人心碎的解释。
那是她的恨，是她存在的根基，也是她无法解脱的牢笼。
月光安静地流淌，照亮少女虚幻的侧影和少年沉重的心情。
洞外，夜风拂过山林，传来沙沙的声响，仿佛无数生灵在为之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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