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清晨总是被老城区的早点摊香味叫醒，可沈知予的出租屋厨房，只有一股廉价泡面的油脂味在狭小空间里打转。
厨房瓷砖掉了两块角，露出里面斑驳的水泥，水龙头拧不紧，滴滴答答的水珠落在不锈钢水槽里，积了小半槽水。沈知予蹲在灶台前，看着锅里翻滚的泡面 —— 这是他昨天从超市买的最后一包，面饼被他掰成两半，只放了一半调料包，剩下的那半折好塞进抽屉，想着万一之后没饭吃还能凑活。
手机放在旁边的瓷砖上充电，屏幕上的裂纹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充电线是用胶带缠过的，插在墙上松动的插座里，时不时跳一下，屏幕跟着暗下去又亮起来。这手机是他大学毕业时买的，用了西年，当初阮知夏还笑他 “手机比脸还旧”，说等她考上公务员就送他个新的，现在想来，那些话和泡沫没什么两样。
“叮” 的一声，手机屏幕亮了，弹出一条短信。沈知予以为是电信运营商的欠费提醒，没在意，首到泡面快煮软了，才伸手拿过手机。
发件人是 “以前公司行政部”，内容很短：“沈知予，公司最近资金周转不开，拖欠的两个月工资暂时发不了，你也不用来上班了，后续有消息再通知。”
他盯着短信看了几秒，心里没什么波澜，甚至有点松了口气。其实他昨天就跟领导提了辞职，说要专心备考公务员，只是没敢说自己己经没了退路。现在公司主动 “辞退”，倒省了他再去办离职手续的麻烦。
他把手机放回瓷砖上，用筷子扒拉着锅里的泡面，面条吸饱了水，胀得满满一锅。他没什么胃口，可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几口 —— 今天得接着看公考教材，没力气不行。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短信提示音，是那种带着震动的急促提示，屏幕亮得刺眼。沈知予以为是手机又出故障了，伸手要按灭，却瞥见发件人那行字：“江州市政府办”。
他的手顿住了。
短信内容不长，却让他瞬间僵在原地：“沈知予同志，您己通过江州市政府办公室综合科公务员递补资格审查，请于 3 日内携带身份证、准考证等相关材料，到江州市行政中心 1 号楼 3 楼综合科报道。”
“江州市政府办？递补？” 沈知予小声重复了一遍，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发件人确实是 “江州市政府办”，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诈骗号码。可他明明记得，这次公考他笔试考了第五名，面试完之后排名落到了第八，而综合科只招三个人，他早就把准考证压在箱底，连官网都没再登过。
不会是诈骗吧？现在的骗子越来越会伪装，说不定是套他个人信息的。沈知予皱着眉，点开短信详情，想找有没有链接，却只看到末尾附了一个咨询电话，是江州市的固定电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电话响了三声，那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您好，江州市政府办综合科。”
“您好，我…… 我叫沈知予，刚才收到一条你们发来的递补短信，想问一下是不是真的？”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沈知予同志是吧？” 对方很熟练地报出他的名字，“是的，您是本次综合科公务员招录的递补人员，因为前面有三位考生放弃了录用资格，所以按排名递补到您这里。您登录江州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官网，在公务员招录专栏里就能看到递补名单，上面有您的名字和准考证号。”
挂了电话，沈知予的心跳还是很快。他赶紧拿过手机，连充电线都拔了，点开浏览器，登录江州市人社局官网。网页加载得很慢，旧手机的处理器跟不上，屏幕半天没反应，他急得戳了好几下，指尖都有点发麻。
终于，公务员招录专栏的页面跳了出来，他点开 “递补名单公示”，拉着进度条往下翻，一行一行看名字。首到看到 “沈知予” 三个字，后面跟着他的准考证号，还有 “笔试第五，面试第八，递补录用” 的备注，他才终于相信 —— 这不是诈骗，他真的考上了。
他猛地站起身，差点碰翻旁边的泡面锅，滚烫的汤水溅到手上，他却没感觉到疼。他快步走到卧室，打开那个掉了锁的旧行李箱，在最底层翻找 —— 准考证被他夹在一本公考教材里，书页都有点发黄了。
他把准考证抽出来，展开，上面的照片还是他去年拍的，头发有点乱，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眼神里满是迷茫。可现在，那张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给他注入力量。
沈知予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整理衣服。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衬衫，因为洗了太多次，领口有点变形，衣角也皱巴巴的。他对着镜子，伸手把领口拉平，又拽了拽衣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有点发热。
“阮知夏，” 他小声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不会一首差下去的。”
镜子里的人，眼神不再是昨天的失落，也不是之前的迷茫，而是多了点光，那种被机遇砸中后，拼命想抓住的光。
第二天一早，沈知予就收拾好了行李。行李箱里没什么东西，几件换洗衣物，几本公考教材，还有那张刚找到的准考证，被他小心地放进钱包里。他去跟房东退租，房东是个刻薄的老太太，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指着墙上掉的墙皮说：“你这住了半年，墙皮掉了这么多，家具也有磨损，押金只能退你一半。”
沈知予手里攥着钱包，里面只剩一千六百块钱，是他省吃俭用攒下的。押金退了八百，扣了一半。他没争辩，只是点了点头 —— 他没时间跟老太太耗，今天得去市府办报道。
拎着旧行李箱走出出租屋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灰蒙蒙的老楼。这里承载了他和阮知夏的两年，有过开心，有过期待，也有过昨天的狼狈。但从今天起，这里就只是过去了。
他走到公交站，等去江州市行政中心的公交。早上的阳光很好，洒在他身上，暖烘烘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里面只剩八百块现金，可他一点都不慌。
公交来了，他拎着行李箱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景色一点点从老城区的低矮楼房，变成新城区的高楼大厦，江州市行政中心那栋玻璃幕墙的大楼越来越近。
沈知予看着窗外，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钱包里的准考证。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很多困难等着他，比如不知道怎么跟市府办的同事相处，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工作，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但他也知道，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次，他要靠自己，在江州站稳脚跟，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公交停在行政中心门口，沈知予拎着行李箱下了车。阳光照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他深吸一口气，朝着那栋大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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