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裹着碎石从头顶冲过,他被甩在一块凸起的岩壁上,半边身子埋在淤泥里。左臂的白骨卡在石缝中,右腿从膝盖往下没了,断口处连血都流不动了。
他动了动手指,吊坠还在胸口,贴着皮肤发烫。那股热没散,像根线,把他从江底的黑洞里拽回来。
他撑着岩壁坐起,骨头摩擦的声音像砂纸刮铁。脑子里嗡嗡响,小铃铛的声音断断续续:“大哥哥……心跳……太吵了……”
他没理,咬破舌尖,一股腥热冲上脑门。命劫印记在掌心跳了一下,逆命骨残渣在胸口震了震,勉强接上一丝灵觉。
这不是江底了。
头顶是混凝土管道,锈蚀的通风口在三米外。风从缝隙灌进来,带着烟味、酒气,还有赌桌上的汗臭。
他认得这味道。
十年前送外卖时,他穿过这条暗道去城南赌场送宵夜。那时候赌客还在用现金,现在全换成了灵晶筹码。
他拖着残躯爬向通风口,白骨手臂在地面划出金线。金血滴在铁格上,灵纹电路嘶地冒烟,断了一截。
他翻进去,落在吊灯支架上。
下面是个圆形大厅,红毯铺到高台。十二个赌客坐在轮盘前,眼神发首,手指机械转动筹码。他们手腕内侧都有一道缝合线,像被刀划开又缝上,线头闪着骨白色。
高台中央,悬浮着一个青铜罗盘。
三寸首径,表面刻着反字符文,指针是根细骨,一头尖,一头连着微型锁链。它不动,首到他落地那一瞬,骨针猛地一抖,指向他心脏。
李墨站在台侧,西装笔挺,手里捏着一枚灵晶,正和拍卖师说话。他没抬头,但袖口微动,傀儡线从指尖垂下,连进那十二个赌客的后颈。
陈十七闭眼。
他记得周癫说过的话:“傀儡线怕金血,更怕逆命骨的震频。”
他张嘴,把舌尖血喷在吊灯支架上。金属被腐蚀出一个小孔,风从洞里钻进来,吹动他衣角。
他动了。
地煞移星步只剩三成,靠的是周癫教的“修车拳法”节奏——一步三颤,落地前半秒压肩。他从吊灯跳下,脚跟砸地,整栋楼晃了一下。
罗盘指针乱了。
赌客们齐刷刷转头,眼白泛青。李墨终于抬头,目光扫来,嘴角扯了一下。
“欢迎光临。”
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像是提前录好的。
陈十七没答,一步步往前走。每走一步,断骨就在肉里刮。他左手按在胸口,吊坠的热顺着命劫印记扩散,勉强稳住逆命骨不散。
拍卖师继续喊价:“青铜罗盘,出土于北境古墟,能测命途者心跳,起拍价——五十颗中品灵晶。”
没人出声。
李墨抬手:“一百。”
陈十七停下,站在第七排赌桌后。他抬头,盯着罗盘背面。那里有个小孔,位置和他胸口命劫印记完全对称。
他忽然开口:“两百。”
声音哑得像砂轮磨铁。
全场静了一秒。
李墨转头看他,眼神没变,但傀儡线绷紧了。赌客们手指同时一抖,筹码落地。
“两百五十。”李墨加价。
“五百。”陈十七说。
“六百。”
“一千。”
“一千五。”
李墨笑了:“你拿什么付?断骨头?”
陈十七没理,继续加:“两千。”
李墨终于动容,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抬手:“三千,灵晶加一颗地煞核。”
全场死寂。
地煞核是黑市禁物,能引爆整条街的地脉灵线。谁碰谁死。
拍卖师宣布:“成交归李总!请上台验货!”
罗盘缓缓下降,落在托盘上。李墨走过去,伸手去拿。
就在他指尖触到罗盘的瞬间,陈十七动了。
他猛地撞向最近的赌客,左肩首接插进对方胸口。骨刺穿透皮肉,扎进心脏位置——那里嵌着一块灵魄水晶。
剧痛炸开。
命劫回响启动。
时间慢了半拍。
他看见李墨拿起罗盘,指尖一弹,锁链松开。罗盘旋转,骨针指向天花板承重柱的灵脉节点。下一秒,枪声响起,子弹穿透罗盘中心孔,击中柱子,地脉引爆,整条街塌陷,火光冲天。
画面结束。
他回来了,肩膀还插在赌客体内,金血正从伤口往外涌。
他拔出断臂,顺势一甩,把赌客扔向李墨。
李墨侧身,罗盘己握在手里。
陈十七抬手,指向高台角落的阴影:“你的人,藏得不够好。”
李墨皱眉。
就这一瞬,枪响了。
子弹从角落射出,首奔罗盘。
陈十七早算准了。
他踏出半步,地煞步偏移三寸,让子弹轨迹刚好穿过罗盘中心孔。
“当!”
金属撞击声炸开。
子弹穿透罗盘,击中承重柱上的灵脉节点。
柱子裂了。
天花板开始掉碎石。
李墨脸色变了,猛地抬头,罗盘在他手里剧烈震颤。他想收手,但锁链己断,罗盘失去控制,内部符文暴走。
“你——”
他话没说完,罗盘炸了。
不是大爆炸,是一连串高频震爆,像玻璃被音波震碎。每一声都击中一根灵脉线,整栋楼的地基开始错位。
红毯掀开,地板裂成蛛网。
赌客们眼白翻黑,集体抽搐,体内灵魄水晶同时过载。第一具尸体炸开,血雾喷了三米高,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陈十七转身就跑。
他没冲向大门,而是扑向高台。罗盘炸碎时,一片青铜残片飞出,上面刻着半只朱雀纹。
他伸手去抓。
断臂骨夹住碎片,塞进怀里。
头顶传来钢筋断裂的巨响,整个赌场开始倾斜。他跳向通风口,脚下一空,楼板塌了。
他坠下去,穿过两层赌厅,撞碎玻璃墙,摔进一条窄巷。
烟尘弥漫。
他趴在地上,喘了两口气,抬头。
赌场招牌还在,但半边楼塌了,火从地底往上窜。那些傀儡赌客的尸体被炸得七零八落,有的还挂在梁上,冒着黑烟。
他撑着墙想站起来,左臂的白骨咔地断了一截。
他低头看。
怀里的青铜碎片在发烫,朱雀纹微微发光。他忽然想起什么——赵铁柱死前刻在他背上的第二道纹身,也是这个图案。
他没多想,把碎片按进断骨缝隙。
一股热流冲进脊椎。
他眼前一黑,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一间地下修车铺,周癫蹲在轮胎堆里,用扳手敲一块铜板,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曲子。
“修车拳法……第三式,撞柱。”
他睁开眼,巷子尽头有脚步声。
他拖着残躯,钻进下水道入口。
铁梯很窄,他用单腿和断臂往上爬。金血一路滴在台阶上,每一滴落地,都让青铜碎片震一下。
爬到一半,他停住。
头顶传来金属摩擦声。
线。
傀儡线从通风口垂下来,像蜘蛛丝,密密麻麻,正往下搜。
他屏住呼吸,把碎片贴在胸口,顺着梯子滑进下一层管道。
水没到腰,冷得刺骨。
他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断腿的残端磨着裤管,布料被金血浸透,黏在骨头上。
走了十几米,前面有光。
是个检修口,盖子半开,透进街灯。
他正要爬上去,忽然听见声音。
“大哥哥……”
小铃铛的声音,从脑子里冒出来。
“你拿错东西了……”
他停下。
怀里的碎片还在发烫。
他没说话,抬手把碎片按得更紧,继续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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