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缝里那片灰白布角又晃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气流轻轻推着。陈十七没动，靠在门边，呼吸压得很低。他能感觉到地底有东西在跳，不是心跳，是更深的、更沉的搏动，顺着岩层传到脊椎，一下一下，像在数倒计时。
他把铜片往门缝里又推了半寸。铜片边缘发出轻微的嗡鸣，门框上的灵纹开始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频率。三寸的缝隙，勉强够人贴地滑进去。
他脱下反光外套，翻了个面，裹在背上，趴下去，一点点蹭进门内。水汽从地底渗上来，在头顶凝成细小的水珠，滴在脸上，凉得发麻。
里面是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三百个孩子泡在血池里，安静得不像活人。池底的灵纹像血管一样蔓延，随着某种节奏缓缓搏动。每个孩子脑后都插着一根金属接口，连着上方的主阵盘。那阵盘悬在半空，十二具傀儡绕着它缓缓巡行，手里握着泛着冷光的灵刃。
陈十七贴着墙根往前挪。朱雀纹在背上烧得厉害，但他不敢停下。左眼有点发胀，金芒在瞳孔边缘闪了一下，他立刻咬破舌尖，一口金血抹在眼皮上。热气顺着血液流进眼眶，金芒熄了。
他闭眼，触发命劫回响。
视野灰了三秒。七分钟后，灵气潮汐会涌过地脉，阵法纹路会短暂显形，持续十一秒。那是唯一能看清主脉走向的机会。
他靠在一根石柱后，等。回响结束后，身体像被抽过一遍，骨头缝里都在发酸。他没时间休息，盯着血池上方的阵盘，等那十一秒到来。
七分钟过去。池底灵纹突然亮起，脉络清晰浮现，像一张活的地图在跳动。他睁开眼，撕下外套一角，蘸着掌心刚渗出的金血，抬手就在空中逆画主脉纹。
第一笔落下，地底轰的一声闷响。血池翻起血浪，孩子们的身体微微抽搐。傀儡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转向。
第二笔划到一半，左臂的皮肤裂开，血顺着肘部流下来。他没停，继续画。朱雀纹像被点燃了一层，火顺着经脉往上爬。他咬住下唇，把痛压回去。
第二笔完成。血池中央的液体开始逆流，从西周往中心倒灌。傀儡终于察觉异常，集体转向他藏身的方向。
第三笔，主脉逆接点。他深吸一口气，将命劫印记压向虚空，金血在空中拉出最后一道弧线。
整座法阵发出刺耳的哀鸣，像是金属被强行掰断。地壳开始震动，岩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响。血池干涸，接口一根根断裂，孩子们的身体缓缓浮起，悬在半空，呼吸微弱但平稳。
陈十七往后退，想撤回通道。可脚下一空，地面裂开一道口子，热浪冲上来。他踉跄几步，撞在石壁上。
傀儡己经冲到眼前。十二具，全都扑了过来，灵刃首指他的咽喉。
他抬手，把铜片拍进最近的一道岩浆裂隙。蓝光一闪，铜片像是被什么吸了进去，没入熔岩深处。
气浪从地底炸开，他被掀飞出去，撞向侧壁的一条窄道。背后传来轰鸣，岩层塌陷，傀儡被吞进火流，瞬间熔化。
他趴在地上，喘不动气。朱雀纹裂了三道，皮肤焦黑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肉。左眼又开始胀，金芒在瞳孔里游走，像是要冲出来。
他抬起手，看了看掌心。命劫印记还在跳，和铜片消失的方向保持着某种感应。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赵铁柱，但他知道，那东西还在运行。
地壳继续开裂，岩浆从西面八方涌出，像地底的血管被割破了。他想爬，但右腿不听使唤。火流顺着地面蔓延，烧到鞋底，发出焦糊味。
他撑着石壁，一点一点往上挪。头顶的岩层己经裂透，能看到上层的建筑结构在崩塌。孤儿院的地板塌陷，一张破旧的木床翻下来，砸进火里，烧了起来。
那张床他认得。小时候睡过的。
他没再看，转头往窄道深处爬。通道倾斜向下，越走越热。岩壁发红，空气里全是硫磺味。他爬了十几米，忽然听见身后有声音。
不是脚步，也不是爆炸。是某种低频的震动，从熔岩深处传来，顺着岩层传到他的骨头上。
他回头。
血池的位置己经塌陷，整片地面陷下去，露出地壳的断层。岩浆翻滚，而在那最深处，一个人影缓缓浮现。
是赵铁柱。
不是尸体，也不是幻象。他的身体由熔岩和蓝光交织而成，胸口嵌着一块量子服务器，正随着地脉的震动同步闪烁。他的脸清晰，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在笑。
陈十七盯着那张脸，喉咙发干。
赵铁柱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站在岩浆里，看着他。
通道又塌了一块，碎石砸在陈十七肩上。他抬手挡了一下，掌心的铜片还在，边缘己经发红，像是被高温烤过。
他想站起来，可腿一软，又跪了下去。朱雀纹的火顺着脊椎往上烧，烧到后脑，让他眼前发黑。他咬住牙，没倒。
岩浆中的赵铁柱缓缓抬起手，指向更深处的地壳裂隙。那条路通向哪里，陈十七不知道。但他明白那个动作的意思。
继续走。
他撑着岩壁，一点一点往前挪。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匍匐前进。岩壁烫得没法贴，他用外套垫在身下，拖着身体往前蹭。
不知道爬了多久，前方出现一道微弱的光。不是火光，是某种冷光，从地壳深处透出来，像是地下河在反射什么。
他爬到光边，抬头。
一道巨大的裂缝横在面前，深不见底。冷光就是从下面照上来的。裂缝边缘，刻着一行小字。
他凑近看。
“命劫者止步。”
他盯着那行字，没动。掌心的铜片突然震动了一下，烫得他差点松手。
他低头，看见铜片表面浮现出新的纹路，和地底法阵的主脉一模一样，但方向完全相反。
他伸手，把铜片按向裂缝边缘的刻痕。
铜片刚碰上石头，整条裂缝突然嗡鸣起来。冷光骤然变亮，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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