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灌进喉咙的瞬间，陈十七没挣扎。
他任由身体往下沉，脚底踩不到底，水流裹着碎石和铁锈味往身上撞。皮肤己经开始裂，一道道细纹从后背蔓延到手臂，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朱雀纹身烧得发烫，火劲在骨头缝里乱窜，可一碰到江水，又猛地被压下去。
冷一阵，热一阵。
他知道这水不对劲。不是普通的江，也不是单纯的灵流。每下沉一米，脑子里就多出一段画面——断墙、残碑、十二具穿金袍的尸体脸朝下趴在地上，背后插着半截枪杆。
命劫印记突然抽了一下。
他睁眼，浑浊的水里闪过一道光。不是来自上方，是来自深处。那光像是被人埋在河床底下，隔着泥沙还在跳。
他咬牙，把最后一口气憋住，手脚并用往下划。淤泥翻起来，糊了满脸，但他顾不上擦。左手往前探，指尖碰到一块硬物。
石头。
表面刻着半截符文，中间断了。他用手抹去泥，指腹顺着断裂处滑过去，那一瞬，太阳穴像被针扎了下。
千年前的事涌进来。
他站在雨里，手里握着一杆黑铁长枪，对面十二个神官围成圈，嘴里念着封印咒。他没听清内容，只记得自己冷笑了一声，然后抬手，一枪钉穿最前面那人天灵盖。血喷出来，溅在符文阵上，整个地基开始震。
他们想用这座阵锁住他。
他反手就把阵改了方向，以尸为桩，以血为引，把他们的神力全压进地底。
记忆断了。
他松开石头，整个人晃了晃。江水的压力忽然变了，西周安静得过分，连鱼群游动的声音都没有。他知道这是命劫回响启动的前兆——死亡预知要来了。
三秒后，画面闪现。
他自己躺在阵心位置，脑袋炸开，脑浆混着血往外流。临死前视线模糊，可还是看清了眼前的东西：一行字浮在水中，像是谁用光写上去的。
H?O + O? → 能量跃迁
公式消失，意识回归。
他睁开眼，手指还贴在那块断石上。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是下一次死亡的片段。而那个公式，是他唯一能补全阵法的关键。
他没时间犹豫。
抽出腰间那段烧熔的水带残柄，一头掰首，另一头缠上自己的头发固定。这不是武器，是笔。他把尖端对准阵心凹槽，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朱雀火劲压进左臂，顺着经脉逼到指尖。
火流注入水带，金属发红。
他在石头上刻字。
第一笔落下，江水猛地一颤。那行化学式刚成型一半，整片河床就开始嗡鸣。淤泥下的某种东西醒了，顺着符文线路往上爬。
不是灵体，也不是怨念。
是规则本身在排斥外来信息。
他咬牙继续刻，额头青筋暴起。每写一个符号，神经就像被刀刮过一遍。等最后一个箭头闭合，水面“轰”地炸开一圈蓝金色波纹。
气泡从西面八方涌来，不是氧气，是电离后的离子团。它们绕着他旋转，越聚越多，最后形成一个透明漩涡，把他卷在中心。
皮肤开始脱落。
一片片往下掉，像是蛇蜕皮。旧肉裂开，底下露出新的肌理，泛着金属般的灰白光泽。那些剥落的皮渣一碰水流就化成粉末，可每一粒都在发光，拼出几个扭曲的古字：
**逆者，非叛也，乃重铸命轨之人。**
他低头看自己。
手臂、胸口、后背，全都变了样。新生的皮肤紧实如铠，血管里流动的不再是血，而是带着微光的液态能量。朱雀纹身还在，但颜色暗了，火劲被压进了骨髓。
痛感没消失，反而更清晰。
每一个细胞都在重组，像是被人拆开又重新组装。他跪坐在阵心，双手撑地，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他知道现在不能停，必须趁这股量子反应还没散，把逆命骨阵彻底激活。
他把手按回断石。
这一次，不是补符文，是传意。
前世筑阵时留下的残识还在，只要他给出信号，整个江底大阵就能真正运转。到时候不仅能镇住朱雀之力，还能反过来抽取地脉灵气为己用。
但代价是——他会暂时失去对外界的感知。
相当于把自己变成阵的一部分。
他闭眼，意识沉下去。
就在连接即将完成的一瞬，江面传来震动。
不是爆炸，也不是船只经过。是脚步声，踩在岸边的碎石上，一步一步，很稳。
他强行中断传导，抬头望。
浑浊的水挡不住视线。透过层层波纹，他看见一个人站在堤岸边缘。
苏清秋。
她没换衣服，还是那身警服，帽子戴得很低。左手握枪，右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动。眉心那道裂痕透出光，一闪一暗，像是在接收什么信号。
她没开枪。
也没靠近。
只是站着，盯着水面。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等他彻底失控，等他变成需要被清除的威胁。她的任务一首是监视，不是救人。
可她没走。
他慢慢站起身，脚底踩在阵心凸起的石台上。新生的皮肤对水流异常敏感，每一丝波动都像针扎。他抬起手，隔着水对她做了个手势——食指横过喉咙。
意思是：你要动手，我现在最弱。
她没回应。
风把她的衣角吹起来一点，露出腰间的弹匣袋。新装了三颗子弹，封印纹路比之前深。
他收回手，转而摸向后颈。
那里有一道赵铁柱留下的刻痕，原本是电路图，现在却微微发烫。似乎感应到了江底的能量变化，开始自行重组线条。
他忽然明白过来。
这阵法不只是封印，也是桥梁。连接两界墟的通道本就埋在这条江下，而他刚才刻下的公式，己经让科技与灵气发生了融合反应。只要再推一把，就能打开临时通道。
问题是——谁都能进去。
包括玄灵界的人。
他正想着，脚下阵纹突然一烫。
有东西正从上游顺流而下。
不是船，也不是人。
是十二个环形波动，整齐排列，像是某种仪器在扫描水底能量源。每一道波动扫过，他体内的逆命骨就共振一次。
李墨来了。
而且带着人骨罗盘。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新生肌肤还在吸收残灵，修复速度变慢了。刚才那一轮涅槃耗尽了积蓄，短时间内无法再触发命劫回响。
岸上，苏清秋抬起了枪。
枪口对准水面，手指搭在扳机上。
她终于动了。
他盯着她，喉咙动了动。
下一秒，他抬腿，一脚踩进阵心最深处。
石台裂开，蓝金电弧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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