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攥着那块陨铁腰牌，在廊下站了片刻，转身进了东厢。陈十七低头扫着石板上的落叶，眼角余光盯着那扇门合拢，指节在扫帚柄上叩了三下。
雨又开始下，不大，细密地打在屋檐上。他把扫帚往墙角一靠，故意踢翻了脚边的竹篓，枯叶散了一地。趁弯腰去捡，他贴着廊柱挪到窗缝边，屏住呼吸。
屋里点着一盏油灯，火苗被风带得晃，影子在墙上扭成一团。漕运舵主坐在案前，对面是个穿黑袍的人，袖口垂下来，遮住了手，但陈十七看见一块青铜片从袖底滑出，纹路像罗盘。
“明日子时，祭台要血。”黑袍人声音低哑，“狼神要童男精魄，铸剑师的女儿己经押进来了。”
“人关在尸坑？”舵主问。
“最底下，铁笼锁着。狼犬守着，铜铃连着地脉，动一下都听得见。”
“可那丫头……真能引动陨铁共鸣？”
“她手腕上有十字烙印，血是钥匙。岳长老说了，只要她死在祭台上，落雁城底下的东西就能醒了。”
陈十七右耳抽了一下，指甲掐进掌心。
黑袍人站起身，袖口一抖，青铜纹缩回去。两人没再说话，前后从侧门离开。灯灭了，屋里空下来。
他蹲在窗下，雨水顺着额角流进脖领。残卷在脑中浮现，破招篇边缘闪过一行字：“机关受声控，音波可扰。”
他起身，把扫帚塞回墙角，回到自己住的草棚。右手蜷着，慢慢摊开，掌心躺着一片薄铜——昨夜从药柜暗槽里换出来的母扣图。他用火钳尖在泥地上划出七个点，连成北斗形状，又在第七点往下延伸一线，指向东南角。
尸坑在东南。
他把铜片贴在胸口，裹紧短褐，等天黑。
子时前一刻，雨停了。他贴着墙根绕到后院，湿泥吸住草鞋，走一步都轻。尸坑在厨房后头，是个塌了半边的窖井，上面盖着木板，缝隙里往外冒腥气。
他趴到坑边，耳朵贴地。底下有铃声，极细，一响一停，像心跳。
火钳从腰后抽出，他轻轻敲了敲坑沿的砖。回声闷。又换一块，声音空些。第三块，敲下去，底下铃声微微一滞。
就是这儿。
他撬开砖，露出半尺宽的缝隙。一股腐臭冲上来，熏得他胃里翻搅。他咬牙，把火钳探进去，往下一勾。
“咔。”
机关松动的轻响。
他缩手，往后退两步，捡起块湿布裹着石子，甩向西北角。石子落地，坑底突然传来低吼，接着是金属摩擦声，一只西足兽窜出，浑身铁皮拼接，眼窝里嵌着红石，鼻子抽动，冲着声音方向扑去。
狼犬。
它前腿是铁铸的，后腿还有皮肉，但关节处有轴心。它扑空后转身，颈上一圈铜环发出嗡鸣，像是接收什么信号。
陈十七盯着它回转的动作，残卷瞬间展开——三颗星点亮起：左后肢轴心僵硬，转动迟半息；颈环收声滞后；扑咬前鼻翼会张大。
他等它转回坑口，突然从另一侧甩出第二块布石。
狼犬耳朵一抖，头偏过去。就在它转身刹那，陈十七扑到坑边，火钳从缝隙里穿入，卡进它左后肢轴心。
“嘎吱！”
铁轴被撬变形，狼犬一瘸一拐想回扑，可颈环又响，命令它归位。它挣扎着，铁皮咯吱作响，却无法挣脱。
陈十七撬开最后一块砖，跳下去。
坑底堆着尸首，有新有旧，都穿着血衣楼奴工的粗布衣。他一脚脚踩过去，避开铜铃埋设的位置。走到最里头，看见一口铁笼，锈得厉害，门上挂着锁，锁芯旁有根细针，连着簧片机关。
他蹲下，火钳尖轻轻碰了碰锁舌。簧片绷紧。他不动，等铃声过去，再用钳尖模拟心跳的节奏，一点一点往回压。
“嗒。”
机关卸开。
他拉开门，里面蜷着个女孩，十西五岁，脸上沾着泥，手腕上有个十字形烙印，深得发紫。她穿着破裙，背上有个布囊。
他伸手去探鼻息，刚碰到，女孩突然睁眼，瞳孔缩成针尖，一把抓住他手腕。
“别……碰我。”她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我是来救你的。”陈十七低声道。
她盯着他，眼神防备，却没再动。他把她扶起来，背到身后，布囊垂下来，半张纸角露出来，泛黄，墨线勾着奇形阵图。
他一眼认出——和铜片上的北斗形状像，但多了几道血纹。
残卷猛地震动，一行字浮现：“阵眼藏钥，以血启之。”
他心头一紧，来不及细想，背着她往坑口爬。
刚翻上地面，女孩突然抽搐，喉咙里发出呜咽。他一摸她额头，烫得吓人。她嘴唇发青，嘴里吐出一股甜香，像腐烂的花。
毒发了。
他刚要动，远处传来铜铃轻响——是狼犬颈环在回应气味。他贴墙蹲下，右手蜷起，装成旧伤发作的样子，整个人缩着，像在抽筋。香雾从女孩嘴里逸出，飘向空中。他看着女孩的状况，心中思索：必须想办法救她，或许自己的血可以试试，之前血能让自己从残卷引发的幻境中清醒，也许对女孩的毒也有用。铃声越来越急。他咬牙，把她往肩上扛稳，贴着墙根往西挪。西边是柴房，堆着干草，能挡味。走不到十步，自己脑袋也开始晕。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响，像是有人在念经。残卷开始模糊，快到时限了。就在意识要散的瞬间，残卷最后闪出一行字：‘痛觉可破幻，血气通神。’他心中一动，既然血气通神，那用血救女孩或许可行。他猛地低头，一口咬在舌尖。剧痛炸开，神志一清。他抬手，用指背抹了点血，抹在女孩唇上。血刚沾上，她抽搐一停，呼吸稳了些。
他喘着气，继续往前爬。
柴房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把女孩放在草堆上。刚想查看她手腕的烙印，她突然抓住他衣领，眼睛睁着，却像看不见人。
“朱雀……炉要醒了。”她喃喃道。
话音落，手一松，昏死过去。
陈十七靠在草堆上，喘着气。外面铃声停了，巡逻的脚步走远。
他低头看自己手掌，指尖还在抖。火钳放在一边，沾了铁锈和血。他慢慢伸手去拿，刚碰到，女孩的布囊滑下来，那张残图彻底露出。
墨线画的阵图一角，写着三个小字：八阵图。
他盯着那三个字，右耳突然一抽。
门外，一片枯叶被风卷着，贴着门槛滚了进来。
凡人哥老范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W35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