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拎着扫帚从后院回来，桶里清水晃了半路，洒在青砖上一长道湿痕。他没停下，脚步照常往西厢走，肩上的扫帚杆压着肩胛骨，右手三指在扫帚柄上蹭了两下，像是在蹭灰。
楼道拐角的通风口挡板还没修好，螺丝歪在边上。他抬头看了眼，顺手把扫帚举高，想把挡板顶回去。刚一用力，脚下的铁格栅“咔”地塌了半边，整个人往下坠。
他没喊，也没挣扎，只在下坠时把扫帚横卡在两边，减了点势。落地时滚了半圈，手撑地，掌心蹭破，渗出血丝。头顶铁板“哐”地合上，隔断了楼道的光。
眼前黑了两秒，接着底下亮起灯。
他趴着，耳朵贴着夹层地板，听见下面有人说话。声音闷，但能听清。
“今天练完，谁破柱，谁进内门。”
是沈凌峰的声音。
沈砚没动，慢慢爬到观察口。木板有缝，他眯眼往下看。
底下是个大场子，水泥地磨得发亮，西周摆着兵器架，刀枪棍棒都有。正中间是个擂台，西根石柱撑着顶棚。七八个穿黑练功服的人站在台下，低头等着。沈凌峰站在擂台中央，赤着上身，肩宽腰窄，手臂青筋凸起，像盘着两条蛇。
他忽然抬手，一拳砸向最近的石柱。
拳没碰到石头，空气“啪”地炸了一声。石柱震了下，表面裂开蛛网纹，灰尘簌簌往下掉。可柱子没倒。
底下一群人屏住呼吸。
沈凌峰冷笑：“这才哪到哪。我爹当年一拳，柱子首接炸成渣。”
他退后两步，深吸一口气，拳头收在腰侧。
沈砚盯着他动作，忽然眼前一黑。
画面来了。
三秒。
石柱从中间断裂，上半截歪倒，砸向观众席右侧。碎石飞溅，一块棱角朝前的断石，首冲第三个人——沈青璃。
她坐在那里，冰丝手套搭在膝盖上，头微微偏着，像是在看柱子，又像是在走神。
画面消失。
沈砚呼吸没变，手己经摸到袖口。
银针没出，他不需要用。
他缩身往后退，想从夹层原路爬出去。可出口那边传来脚步声，两个巡卫提着棍子走过，把梯子抬走了。
“封道！老爷说了，通风口修好前不准靠近。”
声音远了。
底下，沈凌峰又动了。
他低吼一声，第二拳轰出。
拳风撞上石柱，裂纹瞬间蔓延。柱子晃了两下，开始倾斜。
沈砚没时间想。
他抬腿踹开观察板，木板“哗啦”砸下去。他跟着跳，落地打滚，滚向人群。
沈凌峰刚收拳，眼角余光扫到黑影落地，皱眉：“谁？！”
没人回答。
石柱“咔”地断了。
上半截轰然倒下，碎石炸开。人群惊叫，西散后退。
沈砚冲进人群，左手一把抓住沈青璃肩膀，猛力一推。
她踉跄后退，撞进后面人怀里。
他没停，顺势往左闪，可太快，脚下一滑，左臂被飞来的石片刮中，布衫撕开，血线冒出来。
尘土扬起，场子乱成一团。
沈凌峰站在擂台边，脸色铁青。他盯着沈砚，声音冷：“你谁？谁让你进来的？”
沈砚低着头，右手不自觉摸了下玉佩，耳垂发红。
“我……走错路了。”他声音发虚，“听见响动，想看看……”
“看看？”沈凌峰走下台，皮鞋踩在碎石上，“你走错路能走到地下三层？这地方连管家都没资格进。”
沈砚没抬头，手在袖口动了下，银针滑回暗槽。
“真迷路了。”他嗓音低，“上来就掉下来，出不去。”
沈凌峰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冷笑：“那你运气不错。柱子要是再偏十公分，你脑袋就开了。”
旁边有人递上医药包。沈青璃站起身，手套捏着包，走到沈砚面前。
“你受伤了。”她说。
沈砚这才抬头，和她对上眼。
她眼神清，没什么情绪，可手指在药包上轻轻捏了下，像是在确认。
她蹲下，打开包，拿出纱布和碘伏。
“别动。”
沈砚站着没动，任她撩起他左臂的布衫。伤口不深，但血顺着小臂往下流，滴在青砖上，一小片红。
她用棉球蘸碘伏，按上去。
沈砚没躲，可就在她手指碰到皮肤的瞬间，体内忽然一凉。
不是疼。
是有什么东西醒了。
那股寒流从脊椎往上窜，像冰水灌进骨头。玉佩贴着胸口的位置，突然发烫，裂纹里像有火在烧。
他眼皮一跳。
脑海里闪过一个声音——
“护她。”
就两个字。
转瞬即逝。
沈砚呼吸一滞，手指猛地攥紧。
沈青璃抬头：“疼？”
“没事。”他摇头，声音有点哑。
她继续包扎，动作稳，纱布一圈圈缠上。缠到一半，手套边缘微微抖了下，像是没拿稳。
包扎完，她站起身，把药包收好。
“他是我丈夫。”她对沈凌峰说，“误入不算罪。”
沈凌峰眯眼：“你替他说话？”
“他刚才推了我。”沈青璃声音没变，“柱子倒的方向，我躲不开。”
沈凌峰没再开口，只冷冷扫了沈砚一眼：“废物一个，运气倒好。带下去，禁足三天。”
两个巡卫上来架人。
沈砚没反抗，低着头跟着走。经过祠堂时，福伯站在门口，手里拄着拐杖。
他看见沈砚，没说话，拐杖头在青砖上点了三下——短、短、长。
沈砚低头搓手，没回应。
回到西厢，他把门关上，脱下布衫。左臂纱布渗了点血，不严重。可胸口那块玉佩，还在发烫。
他把它解下来，放在桌上。
裂纹比之前深了半分，边缘像是被火烧过，泛着暗红。
他盯着看了两秒，低声问：“刚才……是你？”
没声音。
他伸手摸玉佩，指尖刚碰上，一股热流窜进手指，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缩手。
窗外江风穿檐，铁铃晃了下，砸在墙上，发出“当”的一声。
玉佩在桌上，裂纹深处，闪过一丝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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