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擂台上,水洼一圈圈炸开。沈砚站在台边,扫帚还搭在护栏上,袖口湿了半截。他没去扶,只低头看脚前那摊水——雨水混着血,正顺着砖缝往下爬。
第五场铃响了。
对面那人走出来,黑衣贴在身上,像裹了层油纸。他没戴护具,腰间空荡,脚步却压着节奏。沈砚右手在袖里动了动,指尖蹭过玉佩裂口,耳后那道伤又胀起来。
裁判刚抬手,那人突然甩肩。
九节鞭从腰带里抽出来,一节节绷首,鞭头甩出暗光。沈砚眼前一黑。
三秒。
他看见鞭子横切自己脖子,血喷出去,被雨水冲成淡红;自己仰面倒下,手抓喉咙,像条离水的鱼;台下有人冷笑,沈凌峰站着没动,手里捏着手机。
黑闪断。
他没等鞭子扫到。
左脚一滑,整个人往侧倒,膝盖砸地,同时左腿往前一勾,脚踝顶上对方小腿。那人收势不及,鞭子偏了三寸,擦着沈砚脸抽过去,带起一串血珠。
啪!
鞭尾抽在台面,溅起一片水花。
沈砚没动,趴在地上喘。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流,混着脸上的血,流进衣领。他左手撑地,手指微微发抖,右手却悄悄把袖里的银针移到掌心。
那人退了半步,盯着他。
沈砚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像是疼狠了。他慢慢抬手捂脖子,指缝间渗“血”——早涂好的茶水加唇血,顺着腕子往下滴。
裁判往前走了一步:“还打吗?”
那人没答,只把鞭子收回袖中。他盯着沈砚,眼神像在看一块烂肉。
沈砚蜷着身子,肩膀一耸一耸,像随时要昏过去。他眼角余光扫过台面——水洼里涟漪不断,暴雨砸下来,一圈接一圈。可就在某次波纹扩散时,水面突然映出一道影子。
高门,巨扉,门上纹路像缠在一起的蛇。
他认得。
祠堂第三十八块青砖上的刻痕,檀木盒底那道裂纹,还有他梦里反复出现的青铜棺内壁——都和这门上的纹路对得上。
他不动声色,左手撑地往后蹭了半尺,扫帚柄顺势一拨,一块带锈的碎砖滑进水洼中央。涟漪一乱,倒影散了。
可方向记住了。
门朝西,正对着老宅墙根下的古井。
耳后血还在渗,一滴落进领口,顺着脊背往下爬。他咬牙压住那股胀痛,残魂沉着,没再闪现。他知道,刚才那一闪己是极限。
裁判蹲下,掀他衣领看脖子。
“皮外伤,破了点表皮。”他摇头,“但对方用了毒鞭,按规矩算险胜,沈砚这边……算过。”
那人冷哼一声,转身下台。
沈砚没动,仍趴着。他等了两秒,才慢慢撑起身子,手扶护栏,腿有点软。裁判伸手要扶,他摆了摆手,自己站首。
雨水顺着脸往下淌,他抬手抹了把,手背蹭过耳后,沾了血也不擦。
台下,沈天豪坐着没动。茶盏还在手边,热气被雨打散。他拐杖轻敲地面——短,短,长。
和早上一样。
福伯站在柱子后,老花镜反着光。钥匙串晃了一下,这次是两短一长。
沈砚明白意思:别回祠堂,走偏门。
他扶着护栏一步步走下台,脚落地时踉了一下,手撑地才稳住。沈凌峰在台下等着,手里拎着把伞。
“走这边。”他把伞递过来,“别从主廊过。”
沈砚没接伞,只看着他。
沈凌峰皱眉:“你聋了?”
沈砚缓缓伸手,接过伞,撑开。雨水砸在伞面上,声音闷。
两人并肩走,沈凌峰在前,他落后半步。走到西厢拐角,沈凌峰忽然停住。
“你刚才……是不是看见什么?”
沈砚低头,伞沿压低,遮住半张脸。
“什么?”
“水里。”沈凌峰盯着他,“你倒地的时候,看了地上的水。”
沈砚手一紧,伞柄微微发颤。
他没答。
沈凌峰盯着他两秒,忽然冷笑:“算了。反正你活不过初一。”
说完,他转身走了。
沈砚站着没动。伞还在手里,雨水顺着边缘往下淌。他低头看脚边水洼——泥浆混着血,底下那块碎砖还在,锈纹清晰了些。
“初一子时,血饲门”。
他记住了。
抬脚,往前走。走到祠堂后门,他停下,把伞靠墙放好。扫帚还在台边,他没去拿。
推门进去,桶里的水浑了,抹布泡在底下。他蹲下,把袖口的银针取出来,塞进砖缝。手指碰到玉佩,裂纹又深了一道。
外面雨没停。
他坐下,靠墙,闭眼。耳后血终于止了,可那股胀痛还在,像有东西在血管里爬。
三息后,他睁眼。
扫帚柄又震了一下。
暗槽里滑出点东西——不是布条,是一小片纸,焦黄,边角写着半行字:“井底有眼,莫开”。
他没捡。
抬脚,踩进水洼,泥浆溅上来,盖住纸片。
外面擂台铃又响。
第六场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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