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滴进排水沟，一滴一滴，砸得水泥地发黑。
沈砚站在洗手间镜子前，耳后那道口子还在渗，血混着水顺脖子流到锁骨窝。他没包扎，只用银针在耳后扎了三下，指尖压着不动。针是昨夜泡过茶的，现在发涩，扎进去像在磨骨头。
他闭眼。
三秒。
画面闪：自己坐在办公桌前翻文件，抬头时看见化验员拔掉服务器电源，监控数据开始清空。倒计时三秒，两秒，一秒。
睁眼。
他拔出针，甩进洗手池下水道。血顺着耳垂滴下来，在池底砸出一个小红点。
换衣服时，袖口扫帚暗槽里滑出一枚公章，印面朝下压在洗手台。他拿抹布蘸茶水，来回擦了三遍，又翻过手，用拇指在边角蹭了蹭——留下一道模糊的指纹，像谁匆忙盖章时没按稳。
雪颜坊总经理。
名字印在公章上，红得发暗。
王素芬来传话时，他正把扫帚靠在门后。她站在走廊尽头，旗袍开衩处露出半截皮鞋尖，说了句“三天，原料问题不解决，你就滚”。说完转身，高跟鞋敲地，一声比一声远。
沈砚没应，低头系袖扣。灰布衫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
他拎着公文包出门，包是福伯前天塞给他的，旧得掉皮，拉链卡顿。拉开内层夹袋，一张纸条折成小方块，写着“老周，每周三换班前去仓库抽烟”。
纸条他嚼了两口，咽下去。
雪颜坊在城西工业区，三层旧楼，外墙裂了缝，像被人用刀划过。前台小姑娘抬头看了眼，问找谁。
“新来的总经理。”
她愣了两秒，转头喊：“沈总来了！”
车间主管老李迎出来，笑得满脸褶子，手伸一半又缩回去，说您先参观。沈砚点头，跟着走，手里拎着包，肩不晃，步子稳。
路过通风口，他脚步没停，手指却在墙边一抹——湿的，有黏性，还带点苦味。
他没说话，继续走。
化验室门关着，电脑屏幕亮，但远程锁了，提示“权限不足”。他站了几秒，转身去仓库。
监控室在二楼拐角，机器老旧，硬盘灯闪红。调昨天记录，画面只存最后三分钟：老周穿工装进库，拿了个铁桶出来，时间是晚上九点十七。
再往前，空白。
沈砚坐到操作台前，手指在键盘敲了两下，没动。他低头看表，秒针走了一圈。
三秒。
眼前黑。
画面闪：穿白大褂的化验员走进机房，伸手拔电源，服务器灯由绿转黑。倒计时三，二，一。
黑闪断。
他抬手，首接拽掉电源线。
硬盘灯灭了。
等十秒，再插上。
屏幕亮，日志恢复，显示昨晚九点十二分，有人远程删除监控数据，操作IP来自化验室3号机。
他没截图，也没记IP。
只把监控视频拷进U盘，插进打印机，选“倒放”，输出纸质记录。
打印完，他撕下三页，放进一楼档案柜的公开文件夹，标题是“原料出入登记”。
然后回办公室。
中午十二点，会议开始。
老李坐在主位旁，说原料检测都合格，问题不在我们。其他部门跟着附和，说是不是经销商掺假。
沈砚翻着报表，头也不抬：“监控呢？”
“删了，查不到。”
“那怎么知道谁碰过原料？”
“老周昨晚进过库，但他说只是巡检。”
沈砚合上本子，抬头：“监控能删，日志也能查。服务器有记录，谁删的，一清二楚。”
屋里静了。
老李笑：“沈总，您刚来，可能不太懂系统。这种老机器，哪留得住日志？”
沈砚不答，只说：“档案柜里那份倒放的监控记录，谁放的？”
没人说话。
他站起身：“我去看看。”
下午两点，沈青璃的车停在厂门口。
黑色商务，西个保安跟着下车。她戴冰丝手套，腕表秒针跳得稳，进门首接问谁负责。
老李迎上去，话没说完，沈砚从办公室出来。
“我。”
她看他一眼，没表情：“原料库封了，所有人不准进出。化验室数据全部备份，原始硬盘带走。”
沈砚点头：“该查的都查。”
她转身往仓库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声音清脆。
沈砚跟在后面半步，右手插在裤兜，指尖捏着一枚淬毒银针。针尾沾了点泥，是他早上在祠堂后门蹭的。
仓库门开，保安进去搜。
沈青璃站在监控屏前，调系统日志。屏幕上跳出删除记录，IP地址指向化验室3号机。
她问：“谁用这台机？”
“小张，化验员。”
“叫他来。”
小张被带过来时脸色发白，说昨晚九点他在食堂吃饭，有监控为证。
沈青璃调食堂录像，画面里小张确实在打饭，时间九点十分到九点二十二。
她皱眉。
沈砚站在角落，忽然开口：“档案柜里有份倒放的监控，显示老周九点零五就出库了。但他实际九点十七才出来，差十二分钟。”
沈青璃转头：“哪来的记录？”
“打印的，放在公开文件夹。”
她让人取来，翻看，眼神一沉。
“视频能倒放，时间就能伪造。”
“但日志删得这么准，说明操作的人知道监控会被查。而老周，一个仓库管理员，会特意删自己进出记录？”
沈青璃盯着他。
沈砚低头，像不敢对视：“我只是说，时间对不上。”
她没再问，转身下令：“把老周带过来。”
老周被叫来时正在抽烟，烟头还夹在耳朵上。他进仓库就喊冤，说没碰过原料桶。
保安搜他储物柜，翻出一副橡胶手套，指尖发黑，检测出氰化物残留。
老周瞪眼：“这不可能！我没戴过这手套！”
他想争辩，可话到嘴边又卡住，眼神发散，像是记不清昨晚的事。
沈青璃挥手：“控制住，等警方来。”
老周被架走时还在喊，声音越来越远。
沈青璃走到沈砚面前：“你怎么知道视频被倒放？”
“猜的。删监控的人太急，忘了日志。既然删了原始记录，又何必留个‘老周提前出库’的打印件？除非……是想让人发现破绽。”
她盯着他，手套轻轻敲了下手背。
“你很冷静。”
沈砚低头，袖口滑下一点，露出手腕内侧的旧伤疤，像被什么烧过。
“我只想把事查清。”
她没再问，转身往外走。
沈砚跟到门口，忽然停下。
他弯腰，右手从裤兜抽出，银针弹进下水道口，顺着水流滑走。
抬头时，看见福伯站在厂门外，钥匙串轻晃三下。
他没动。
雨又开始下，打在屋檐上，声音密。
沈青璃上车前回头看了眼办公楼，沈砚还站在门口，手里拎着那个旧公文包，肩头湿了一片。
车门关上。
雨幕中，沈砚抬手摸了下耳后。
伤口又裂了，血顺着指缝往下流。
(http://www.220book.com/book/W3D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