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回到西厢后,一夜未眠,想着昨日发生的种种,心情复杂。次日清晨,他将倒空的粥碗塞进床底,陶胎底部那个“巳”字己经消失,像是被泥土吸了进去。他盯着手指上沾的黑灰,指尖微微发麻,像是碰过烧红的铁片。外衫袖口被餐刀划出一道细口,边缘焦黄,和昨夜粥毒烧灼的痕迹连成一线。
天刚亮,他拎着扫帚穿过西厢走廊。厨房方向传来碗碟碰撞声,几个仆从围在门口分早餐。他低着头走近,手里餐盘上搁着半碗冷粥、一块发硬的馒头。刚走到台阶前,背后一股力道撞来,他往前一扑,餐盘飞出去,粥泼在青砖上,馒头滚进排水沟。
“哎哟,没长眼?”一个瘦高仆从咧嘴笑,脚尖还顶着沈砚小腿,“扫地的也配吃热饭?”
沈砚撑着地,手肘沾了湿粥,冷黏黏的。他慢慢抬头,耳垂发烫,右手不自觉着腰间玉佩。眼前画面一闪——
三秒后。
那仆从抬脚踹他胸口,他后仰,后脑撞上台阶棱角,血顺着砖缝流。旁边有人拍照,笑声一片。
他膝盖一弯,顺势往侧倒,手撑地借力,身体还没落地,左腿己扫出。那仆从收脚不及,绊在自己右脚上,往前扑倒,膝盖砸在排水沟沿,闷哼一声跪在地上。他下意识伸手撑地,餐刀从袖口滑出,刀尖扎进大腿内侧,血立刻渗出来。
“你——!”他捂着腿,脸扭曲。
沈砚己经跪在地上,哆嗦着手去扶他:“对……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脚滑了……”
周围人愣住,有人想笑又不敢。那仆从还想骂,可腿一动就抽筋似的疼,只能咬牙切齿:“滚!废物!”
沈砚低头捡餐盘碎片,指尖一弹,餐刀上的血抹在自己袖口内衬。他弯腰时,瞥见那人怀中滑出半张纸片,烧得边缘焦黑,锯齿状,像被火舌舔过。他不动声色,扫帚一拨,枯叶盖住纸片,脚后跟轻轻一碾,压进砖缝。
抬头时,回廊拐角站着沈青璃。
她穿着灰蓝旗袍,腕表秒针跳得极稳。目光扫过地上血迹、沈砚湿透的袖口、那仆从还在抽搐的腿。她没说话,只看了两秒,转身走了。
沈砚低头咳嗽两声,把碎瓷片拢进袖兜,一步步退回西厢。
傍晚,他照例去厨房领饭。福伯站在灶台边,手里拿着个小瓷瓶,瓶身贴着“驱虫散”标签。他把粥递过来时,手背在沈砚碗底轻轻一擦。
沈砚接过来,低头看,碗底沾了点灰白粉末,掌心纹路里浮出半个“巳”字,边缘泛青,和昨夜那个一模一样。他没动声色,端着粥回屋,倒进花盆。土面冒起细泡,绿萝叶子卷了边,叶脉发黑。
他把碗翻过来,灰粉里的“巳”字正在往陶胎里渗,像被吸进去。他盯着看了三秒,起身从床底拖出铁盒,打开,取出那半块玉佩。玉佩裂纹深处,金光比昨夜更亮了些。他把玉佩贴在碗底,裂纹对准“巳”字。
嗡的一声轻震。
玉佩裂纹末端那道弯弧,和“巳”字最后一笔完全重合。金光一闪,碗底灰粉瞬间化成黑烟,钻进陶胎,消失不见。
他把玉佩收回怀里,从床板夹层摸出檀木盒。盒子沉手,边角包铜,锁扣是老式梅花扣。他记得福伯昨夜在粥碗上留的“巳”字,又想起铁盒里烧焦布条上的倒“巳”——两个标记,一正一反,像是钥匙与锁。
他用银针挑破指尖,血滴在盒缝。血丝刚渗进去,盒盖“咔”地弹开。
里面是一张泛黄纸页,折成西折。他刚抽出一半,眼前画面撕裂——
三秒后。
门被推开,福伯端着药碗进来,看见他手里的纸,脸色一变。
沈砚立刻合上盒盖,吹灭油灯,翻身躺上床,拉过薄被盖住头。他刚闭眼,门“吱呀”一声开了。
“药。”福伯声音低哑,把碗放在桌上,没多看一眼,转身走了。
沈砚等脚步声远了,重新点灯。檀木盒打开,纸页摊开。
半张药方。
字迹是古篆,边角烧焦,只剩“驻颜”二字清晰。下方列着几味药材:龙血竭、冰蟾蜕、九节菖蒲……最后一种被烧去大半,只留“蛊”字偏旁。药方边缘有细小虫蛀孔,排成倒五芒星,像是被人故意咬出来的。
他指尖抚过虫孔,突然察觉不对——倒五芒星的弧度,和昨夜假山枯叶上的标记,几乎一样。而玉佩裂纹末端那道弯,也正对着虫孔最深的一点。
他把药方翻过来,背面空白。用茶水浸湿,等水痕晕开,显出极淡的印记:半只骷髅手握麦穗,边缘锯齿,中心凸起——和昨夜复现的卷宗印记完全一致。
他盯着看了三秒,把药方折好,塞进砖缝。起身时,袖口蹭到桌角,留下一道湿印。他没管,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
院子里安静。主楼方向,沈天豪的书房灯刚灭。
他关上门,从床底取出铁盒,打开。半截烧焦的布条还在,纹样和父亲武袍一致。他盯着看了三秒,伸手摸了摸耳后。那点凉意还在,是昨夜福伯给的灰烬。
第二天中午,他拎着抹布去前厅擦地。那仆从的腿包着纱布,拄着拐杖在廊下晒太阳。沈砚低头干活,扫到他脚边时,那人冷笑:“还敢来?”
沈砚没应,继续擦地。抹布过处,青砖泛光。他动作慢,但每一下都压着砖缝走,像是在数纹路。
“装什么老实?”那人抬脚,靴底踩住抹布,“你昨天那一下,是练过的吧?”
他深知此刻不能硬碰硬,得寻找机会反击,同时也不能暴露自己更多秘密。 沈砚抬头,眼神发虚,嘴唇微抖:“我……我就是扫个地……”
“扫地?”那人俯身,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那刀扎的位置,差半寸就废了我?谁教你的?”
沈砚往后缩,手撑地,耳垂发红。他右手悄悄玉佩,指尖触到裂纹深处那点金光。
眼前画面一闪——
三秒后。
那人右手摸向后腰,掏出一把短刀,刺向他左肩。
沈砚手一松,抹布落地,身体后仰,顺势一滚。那人刀还没出,沈砚己站起,退到廊柱后,喘着气:“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他妈——!”那人追上来,腿一软,跪在地上。
沈砚低头看他,眼神空洞。可就在那人抬头瞬间,他瞳孔一缩,像野兽回望,随即咳嗽两声,低头揉眼。
那人愣住。
沈砚转身走了,抹布也没捡。
回到西厢,他从砖缝抽出药方,对着光看。虫孔在阳光下更清晰,倒五芒星的第五个角,正对着“蛊”字残痕。他用银针尖蘸茶水,点进虫孔最深的一点。
水珠没散,反而凝成一小滴,缓缓滑向“驻颜”二字,像被什么吸着走。
他盯着那滴水,手指掐进掌心。
药方突然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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