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数字和那句话，像一道猝不及防的强光，猛地刺入阮玲习惯了黑暗的眼睛。
让她控制不住地发颤。
【今天……你没事吧？】
林煦阳。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狂乱地跳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在这死寂的、只有月光的小房间里，这声音大得吓人。
阮玲猛地握紧了手机，指节上刚包扎好的伤口被挤压，刺痛感传来，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号码？
他看到了。
他一定看到了顾宸撕扯自己的衣服，看到他掐自己的脖子，看到他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离开……
他看到了自己的狼狈，自己的屈从，自己的……非人待遇。
一股滚烫的羞耻感瞬间冲上头顶，烧得耳根发烫。比被顾宸当众羞辱更难堪。
仿佛最不堪的、最想隐藏的疮疤，被月光温柔地、却也无情地照亮了。
阮玲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悬在冰冷的按键上。
回复什么？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那鲜明的掐痕和撕裂的衣领都在无声控诉。
“不用你管。”——太生硬，像否定了那一点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关切。
或者……实话实说？
告诉他，说顾宸是个疯子，说自己是他的囚徒，还是说自己的身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深的恐惧碾碎。
顾宸阴鸷的威胁言犹在耳——“剥皮”。
还有黑牢的铁律：泄密者死。
不，不能。
自己不能把他拖进这滩污泥里。
他应该永远站在阳光下，带着干净的、温和的笑意，而不是沾染上顾宸的疯狂和自己的血腥。
冰冷的绝望像地下水，慢慢浸透西肢百骸。
屏幕的光暗了下去。阮玲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按亮它。那行字又一次清晰地映入眼帘。
【今天……你没事吧？】
看了多久？几秒？还是几分钟？
她的指尖最终落下。僵硬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按。
【没事。谢谢。】
发送。
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阮玲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蜷缩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一半的脸，上面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来不及藏好的、剧烈动荡后的残骸。
屏幕很快又亮了起来。
他的回复快得出乎意料。
【那就好。顾宸他……脾气是有点急，你别往心里去。如果需要帮忙，可以跟我说。】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温柔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他甚至在为顾宸开脱？他以为这只是少爷脾气？
帮忙？他怎么帮？
对抗顾家？
对抗那个庞大的、黑暗的、将我塑造出来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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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温暖的诱惑。
阮玲盯着那行字，像是要将它们烙进视网膜里。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伤口处的布条渗出血迹，染红了指尖。
不能回。
不能再有任何牵扯。
可是……
鬼使神差地，手指自己动了。
等阮玲反应过来时，又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
阮玲立刻后悔了，一种近乎恐慌的情绪攫住她。自己不该问的，这像是在回应，像是在建立联系，像是在……引火烧身。
阮玲死死盯着屏幕，呼吸屏住，仿佛那是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
这一次，回复隔了一会儿。
【我问了班长要的班级通讯录。希望没有唐突到你。】
后面还跟了一个简单的笑脸符号：:)
那个小小的符号，在冰冷的屏幕上，散发出不可思议的暖意。
就像寒冬里呵出的一口白气，瞬间就消散了，却真实地存在过。
通讯录。
原来如此。
简单，合理，符合他那种干净坦荡的作风。
阮玲告诫自己，该结束对话了。
现在。立刻。马上。
但指尖悬在那里，像是被冻住了。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散发着唯一的、微弱的光源。
阮玲蜷缩在阴影中，像个偷窥光明的窃贼，贪婪地看着那几行简单的文字，看着那个小小的笑脸。
楼下似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像是监察者去而复返，又或者只是风吹动落叶。
她浑身一凛，猛地从那种短暂的、危险的迷障中惊醒。
像是被冰冷的冷水泼醒，阮玲迅速按动按键。
【没有。谢谢。我要休息了。】
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首接按下了发送键。然后，几乎是下一秒，她就猛地按下了关机键。
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最后一点光消失了。
房间重新陷入完全的黑暗和死寂，只有月光无声地流淌。
我把滚烫的手机扔到一边，仿佛它是什么烫手山芋。
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受伤的手紧紧攥成拳，刺痛一阵阵传来。
黑暗中，他的那句话，那个笑脸，却比屏幕的光更顽固地烙印在脑海里。
【如果需要帮忙，可以跟我说。】
帮忙……
无人可以帮我。
自己从黑牢里出来，就注定要烂死在另一个黄金打造的牢笼里。
只是……为什么心脏那个地方，还是会因为一句微不足道的、可能只是客套的关心，而泛起细密尖锐的疼？
阮玲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在冰冷的月光照不到的角落，一动不动地，舔舐着无人能见的伤口，首到窗外天际泛起一丝冰冷的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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