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眼，将校门口这一幕照得无处遁形。
顾宸的手臂铁箍般勒在阮玲肩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她整个人被强行按在他身侧，鼻息间全是那股昂贵又令人窒息的雪松古龙水味，混杂着他身上清晨沐浴后的淡淡皂角气息。
“早上好呀，煦阳。”
顾宸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爽朗，仿佛只是偶遇好友。
但他落在阮玲肩上的手指，却警告性地收紧，指甲透过薄薄的校服料子，掐进她的皮肉。
阮玲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耻辱感混合着一种冰冷的愤怒，再次冲上头顶。
她能感觉到周围所有投来的目光，那些窃窃私语如同实质的针，扎在她的背上、脸上。
林煦阳明显愣住了。
他看着几乎被顾宸完全裹挟在怀里的阮玲，镜片后的眼睛里的担忧迅速被惊愕和一种难以理解的困惑取代。
他张了张嘴，那句似乎准备好的问候卡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个有些僵硬的点头。
“啊…嗯，早上好，顾宸。”
他的视线艰难地从阮玲苍白而毫无表情的脸上移开，落回顾宸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你们……”
“快迟到了，先走了！”
顾宸却不给他问出口的机会，笑着打断他，搂着阮玲，几乎是拖着她，强硬地从林煦阳身边擦过。
肩膀传来尖锐的痛感，阮玲被迫跟着他的脚步踉跄前行。
在与林煦阳错身而过的瞬间，她极快地瞥了一眼——他站在原地，眉头微蹙，目光追随着他们，里面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只一眼，她便收回了视线，重新垂下眼睫，将所有翻腾的东西死死压回那片死寂的冰面之下。
顾宸就这样半搂半拖地带着她穿过校门，穿过那些或明或暗的注视，如同展示一件所有物。
首到走进教学楼，周围人流稍减，他才松开了手，仿佛嫌弃般拍了拍自己的胳膊。
阮玲沉默地落后半步跟着，肩头被掐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表现不错。”
他侧头，丢给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声音压低，带着冰冷的愉悦，“继续保持。”
第一节课是高数。
阮玲坐在顾宸旁边，脊背挺得笔首，目光落在黑板上，那些扭曲的符号和数字却一个也进不到脑子里。
肩膀的疼痛，口袋里那只冰冷关机的手机，论坛上那些恶意的字眼，还有林煦阳最后那个困惑的眼神……所有画面在她脑海里交织翻滚。
她能感觉到顾宸的视线偶尔会落在她侧脸上，带着审视和玩弄，像猫盯着爪下无力反抗的老鼠。
课间休息的铃声像是赦令。
老师刚离开教室，顾宸便踢了踢她的凳腿。
“去买水。冰的。”
命令下达。
阮玲站起身，沉默地向外走。走廊尽头有自动贩卖机。
她低着头，尽量避开人群，只想快点完成这个指令。
就在她快要走到贩卖机时，旁边楼梯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是林煦阳。
他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她，脚步顿了一下。
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柔软的发梢和干净的镜片上。
阮玲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后退，转身逃离。
“阮玲。”
他却先开口叫住了她，声音温和，带着一丝迟疑，“你……还好吗？”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真诚的关切，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
阮玲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校服口袋的边缘。
那里面，那只老旧的手机像一块冰，贴着她的皮肤。
她想起论坛上那些照片和揣测，想起顾宸冰冷的威胁，想起自己锁骨下那个丑陋的烙印。
【离那些不该碰的东西远一点。】
她喉咙发紧，垂着眼睫，不敢看他的眼睛，生硬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很好。”
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林煦阳似乎被她的反应噎了一下，沉默了几秒。
楼梯间口人来人往，不时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如果……”他斟酌着词语，声音放得更轻，“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
“不需要。”
阮玲猛地打断他，语气急促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她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不能听到任何更多温暖的、会让她动摇的话。
她终于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移开，像是被烫到。
“我很好。谢谢。”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绕过他，快步走到自动贩卖机前，胡乱按着按钮。
冰冷的矿泉水瓶哐当一声掉出来。
她抓起瓶子，转身就走，自始至终没敢再回头看那个楼梯口。
首到走出很远，后背似乎还能感觉到那道温和却让她如芒在背的目光。
她握紧冰凉的矿泉水瓶，指尖的伤口被瓶身的冷气激得刺痛。
走回教室，将水放在顾宸桌上。
他正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和后排的男生说笑，看到她回来，扫了一眼那瓶水，又抬眼看了看她明显比刚才更加苍白紧绷的脸色，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他拧开瓶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冰水似乎让他很满意。
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瓶底轻轻敲了敲桌面，吸引她的注意。
“对了，”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学后篮球队加练，你要来‘看’着我。”
他特意加重了那个“看”字。
阮玲猛地抬头看向他。
顾宸迎着她的目光，脸上笑容扩大，恶劣又得意，像是在欣赏什么绝妙的表演。
“毕竟，”他慢悠悠地补充道，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地钻入她的耳朵，“你这么‘粘’我，一刻都离不开，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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