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山的妥协，让村委会大院里的闹剧暂告一段落。
但如何分配那五头狼，又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支书，我家男人可是受了伤的，怎么着也得多分点吧？”
“我们家可是冲在最前面的！功劳最大！”
“要我说，就该按人头平分，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亲身参与了围猎的几个家庭，为了多争一斤肉，瞬间又吵嚷起来。
每个人都强调着自家的贡献，贬低着他人的付出，人性的贪婪与自私，在血淋淋的狼尸面前，暴露无遗。
老支书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件事怎么分，都会有人不满意。
他重重地一拍桌子，吼道：
“都给我安静！村里的会计和屠户呢？都给我叫过来！先把狼称重，再把所有参与了围猎、没当逃兵的人，都给我记上名字！功劳大小，我们几个干部，会看着办的！”
他的话，总算让场面暂时平息下来。
村里的会计拿着算盘，屠户提着尖刀，开始忙碌起来。
村民们则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晃动的秤杆和锋利的刀刃，生怕自己家少分了一两肉。
姜家的几口人，也挤在人群的最前面。
何氏伸长了脖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计算着自家大概能分到多少斤两。
她甚至还推了姜芝一把，让她往前站，似乎是想用她这个功臣来提醒干部们不要忘了姜家的功劳。
姜芝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对这场充满腥臊味的利益分割，没有半分兴趣。
她看了一眼身旁同样对此感到厌烦的苏晓曼，低声说：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苏晓曼立刻点了点头。她也受够了这副为了一点吃食就吵得面红耳赤的丑陋嘴脸。
“姐，你干嘛去？”
姜兰眼尖，看见姜芝要走，立刻喊了一声。
何氏回头，不悦地瞪着她。
“肉还没分完，你跑哪儿去？”
“我去后山看看几位先生。”
说完，她不再理会何氏的阻拦，拉着苏晓曼的手，转身挤出了人群。
两人脱离了那片喧嚣之地，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家里人……真是……”
苏晓曼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言语苍白。
“我习惯了。”姜芝说。
两人沉默地走在雪地里，朝着后山牛棚的方向而去。
还未走近，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混杂着柴火的烟火气，从那破旧的牛棚里飘了出来。
与村委会大院里的腥臊和嘈杂相比，这里简首像是另一个世界。
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火炉烧得正旺，孙中医正专心致志地熬着一锅药。
顾先生和林师傅则围坐在一张用木板搭成的简陋桌子旁，似乎在对弈。
而让他们都感到意外的是，在桌子的另一侧，还坐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是那个在雪谷中救了所有人的黑衣人。
此刻，他己经脱下了那身黑色的劲装，换上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
脸上那副遮挡了半张脸的围巾己经摘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异常英俊的面庞。
他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紧紧地抿着，身上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他正低着头，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那把奇特的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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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晓曼，快进来暖和暖和。”
林师傅朝她们招手。
黑衣人也抬起了头，目光落在姜芝的身上。
姜芝也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拉着苏晓曼走了进去。
苏晓曼在看到那男人的脸时，脸颊不由得微微一红，有些拘谨地站在了姜芝的身后。
“给你们介绍一下，”
顾先生笑呵呵地站起身，指着那男人，语气里充满了骄傲和慈爱。
“这是我的孙子，顾言深，刚从部队过来探亲。”
顾言深？
姜芝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会恰好出现在那片雪谷，又恰好出手相助。
想来，是来看望自己的爷爷，却无意中撞见了围猎的队伍。
“言深，”顾先生又指着姜芝，对自己的孙子说，“这就是我常在信里跟你提起的那个小丫头，姜芝。”
顾言深站起身，对着姜芝，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里，却传递出清晰的认可。
“你好。”
姜芝也回以平淡的问候。
苏晓曼则有些羞涩地躲在姜芝身后，小声地打了个招呼。
一场小小的误会，就此解开。
偶然的协作，变成了必然的联结。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顾先生拉着自己的孙子，问起了部队里的事，又问他这次能在家待多久，过年回不回去。
顾言深的话依旧很少，但回答爷爷的问题时，却极有耐心。
苏晓曼显然对这位从部队回来的英俊军人充满了好奇，她鼓起勇气，主动找话题搭话。
“顾……顾同志，你们在部队，是不是很辛苦啊？”
顾言深看了她一眼，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还好，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职责。”
一句话，便堵住了苏晓曼接下来所有的话题。
姜芝却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
她走到孙中医的药炉旁，帮着扇火，又将自己对一些草药药性的新理解，轻声地与孙中医讨论着。
然后，她又坐到顾先生先前的位置上，拿起那本他为她编写的教材，安静地看了起来。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外面的谈话，和那个英俊的男人，没有半分多余的关注。
她的这份专注和淡然，反而让顾言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从爷爷的信中，早己知道了这个女孩的聪慧和坚韧。
今日在雪谷，他又亲眼见证了她的冷静和果决。
此刻，看着她捧着书本，在昏暗的油灯下认真学习的模样，那张清秀的侧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对了，丫头，”
林师傅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姜芝说。
“村委会那边，分肉的结果出来了吗？你家分了多少？”
姜芝头也没抬，只是翻了一页书，平静地回答。
“不知道，我没等，就过来了。”
这话一出，屋里所有人都静了一下。
顾言深擦拭弩机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看着那个似乎对世俗利益毫不关心的女孩，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更为浓厚的探究和欣赏。
他想，他或许，有些明白爷爷为什么会在信里，对这个小丫头如此推崇备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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