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傅最先反应过来，他哈哈大笑，打破了尴尬。
“好孩子！有骨气！咱们习武之人，就该有这股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劲儿！”
他显然是将姜芝的行为，理解为了一种清高的风骨。
顾先生则捋着胡须，欣慰地点了点头，眼中对这个“关门弟子”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顾言深的目光，则在姜芝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更长的时间。他似乎想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探究出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都别站着了，”
孙中医适时地出来打圆场，他揭开药锅的盖子，一股浓郁的药香飘散开来。
“饿了吧？我煮了些药膳粥，正好暖暖身子。言深难得过来，今天中午，都留下来，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顾先生也跟着附和，不由分说地将姜芝和苏晓曼按在了桌边坐下。
午饭很简单，一锅热气腾腾的药膳粥，几个烤得焦黄的红薯，还有一碟孙中医自己腌制的咸菜。
但在座的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饭桌上，话题自然而然地围绕着刚回来的顾言深展开。
顾先生显然对自己这个孙子极为骄傲，不住地向众人夸耀他在部队里的英勇事迹。
“……这小子，去年参加军区大比武，硬是拿了个搏击第一回来！可惜啊，就是这性子，太闷了。都二十三了，连个对象都不知道处。”
顾先生说着，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看向了苏晓曼。
“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活泼。”
苏晓曼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低着头，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她能感觉到，顾先生这是在有意无意地撮合她和顾言深。
她偷偷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顾言深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正专心地喝着粥，似乎完全没有听懂自己爷爷的弦外之音。
苏晓曼鼓起勇气，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细若蚊蚋。
“顾……顾同志，你们部队……是不是有很多女兵啊？”
顾言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放下碗，用餐巾擦了擦嘴，才用一种极为公式化的口吻回答。
“部队有纪律，个人问题，不便多谈。”
一句话，便将苏晓曼所有的试探和期许，都堵了回去。
空气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苏晓曼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拿着勺子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抖。
她从未受过如此首白的冷遇，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姜芝，忽然将自己的碗往前推了推，对孙中医说。
“孙先生，您这粥真好喝，能再给我盛一碗吗？”
她的话，自然而然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巧妙地化解了苏晓曼的尴尬。
孙中医呵呵一笑，立刻起身给她盛粥。
顾先生也反应过来，瞪了自己那个不解风情的孙子一眼，又转而和林师傅聊起了拳脚功夫。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么被姜芝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苏晓曼感激地看了姜芝一眼，心中却五味杂陈。
她既感谢姜芝为她解围，又隐隐地觉得，姜芝的平静，和顾言深对自己的冷淡，形成了一种让她极为不舒服的对比。
午饭后，姜芝和苏晓曼便起身告辞。
两人并肩走在下山的雪路上，一路无话。苏晓曼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失落和窘迫中，情绪低落。
首到快要走到村口的岔路时，她才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拉住了姜芝的衣袖。
“姜芝……”
她咬着嘴唇，脸上带着几分恳求。
“你……你跟顾先生他们那么熟，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个忙？”
姜芝看着她，心中己然猜到了七八分。
“什么忙？”
“就是……就是顾言深同志，”
苏晓曼的脸颊又红了起来，但这一次，眼中更多的是一种期盼。
“我觉得他……他人很好，你能不能……在顾先生面前，帮我……多说说好话？让他老人家，帮我们牵牵线？”
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姜芝身上。
在她看来，姜芝深受几位老先生的喜爱，只要她肯开口，这件事，便有七八分的成功希望。
姜芝看着她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晓曼，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旁人是帮不上忙的。”
“怎么会帮不上忙？”
苏晓晓曼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只要你肯帮我说句话！就一句话！顾先生那么疼你，他肯定会听的！”
“然后呢？”
姜芝反问她。
“让顾先生去逼他自己的孙子，来接受一个他并不喜欢的姑娘吗？晓曼，强求来的东西，不会长久。”
苏晓曼像是被刺痛了，声音拔高了几分。
“不喜欢？他凭什么不喜欢我？我家在上海也是有头有脸的！要不是……要不是……我哪里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他一个当兵的，我配他，绰绰有余！”
她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自觉的优越感和失意的怨气。
姜芝的眉头皱了一下。
“姜芝，你是不是……是不是也看上他了？”
苏晓曼的眼中，忽然升起了怀疑。
“所以你才不肯帮我？对不对？”
这句话，让两人之间那层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友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你想多了。”
姜芝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应该去干涉别人的选择，这对你，对他，都不公平。”
“不公平？你跟我谈公平？”
苏晓曼冷笑一声，甩开姜芝的手。
“我看你就是自私！姜芝，我算是看错你了！”
说完，她不再看姜芝一眼，转身便朝着知青点的方向，快步跑开了。
姜芝站在岔路口，看着苏晓曼在雪地里越跑越远的背影，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将神识缓缓散开，能“看”到苏晓曼正趴在知青点那冰冷的床铺上，压抑地哭泣着。
姜芝的心里，也感到了一丝说不出的别扭和无奈。
她珍惜和苏晓曼之间这份难得的友谊。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苏晓曼是除了几位先生之外，唯一给过她温暖的同龄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要为了维护这份友谊，而去违背自己的原则。
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前世吃了太多强求的苦，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将同样的苦，施加在别人身上，哪怕是以帮忙的名义。
苏晓曼此刻一定在恨她，或许，她们的友谊就此走到了尽头。
姜芝收回神识，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她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每个人的路，终究还是要自己走。
她能做的，是坚守自己的边界，然后，尊重别人的选择。
至于误解，就让时间去证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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