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以规则“抹除”一条手臂的消息，比瘟疫传播得更快。当黎明的微光再次吝啬地洒落时，聚集在临时摊位前的人群，眼神里的躁动与掂量，大多被一种更深的敬畏与恐惧取代。
他依旧坐在那里，烤着肉串，但任谁都能看出那份强撑的虚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每一次翻动烤串的动作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肩后的绷带即使隔着一层衣物，也能看出被新鲜血液浸透的痕迹。
他用最酷烈的手段维护了规则的尊严，却也暴露了自身状态的持续恶化。
林檎在一旁帮忙照看炭火，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她尝试着像昨天那样，去寻找蕴含特殊价值的石子或草药，但收获寥寥。终焉之地，纯粹的“生机”本身就是最奢侈的违禁品。
排队的人群沉默着，交易进行得异常迅速。没有人再敢讨价还价，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了那位看似平静，实则可能己处于爆发边缘的规则化身。
就在晌午时分，一个与众不同的“客人”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出奇整洁、甚至可以说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袍，与周遭的破败污浊格格不入。袍子不是神父那种带着圣洁光晕的材质，而是某种厚实的、经过多次浆洗的粗布。他脸上戴着一个鸟嘴形状的、由暗色金属和玻璃制成的古怪面具，只露出一双冷静、锐利，带着职业性审视光芒的眼睛。
他背着一个硕大的、满是口袋和瓶罐的木箱，行走间，箱子里传出玻璃碰撞的轻微声响。
他没有排队，径首走到摊位前。目光先是扫过摊主肩后的伤处，在那不自然蠕动的暗色纹路上停留片刻，鸟嘴面具下发出一个沉闷而清晰的声音：
“规则层面的污染，混合物理创伤恶化感染。常规手段无效，你在用自身本源强行压制，但撑不过三天。”
他的话，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剖开了摊主强装的平静。
摊位前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摊主抬起眼皮，看向这个不速之客。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兴趣。
“医生？”他问，声音沙哑。
“你可以叫我‘渡鸦’。”鸟嘴面具人微微颔首，“我负责处理各种……‘疑难杂症’，尤其是规则层面的创伤。”
“代价。”摊主言简意赅。
“渡鸦”的目光越过摊主，落在了他身后那辆三轮车上，最终，定格在烧烤炉中那跳跃的炭火上。
“我要三块，”他伸出三根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你炉中最核心的炭块。”
人群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谁都看得出，那炭火是摊主力量的象征之一，甚至是维持这摊位规则的一部分！这个“医生”开口就要最核心的三块，简首是趁火打劫！
林檎更是瞬间握紧了拳头，紧张地看着摊主。
摊主沉默着，与“渡鸦”那隐藏在玻璃镜片后的冷静目光对视。
“你能做到什么程度。”他问，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清除七成污染，稳定伤势，让你恢复至少五成行动力。”“渡鸦”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剩下的，需要时间和你自己的力量慢慢磨。”
七成！五成！
这个条件，在眼下群狼环伺的局面下，无异于雪中送炭！
但代价，是三块核心炭火。
摊主的目光微微低垂，落在自己那跳跃的炭火上，仿佛在与老友无声地交流。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
“一块。”他开口，声音不容置疑，“先清除三成污染，稳定伤势。若有效，再谈后续。”
他在讨价还价。以他如今的状态，依旧在捍卫着自己的“资本”。
“渡鸦”鸟嘴面具下的眼睛眯了眯，似乎在评估，在计算。他没想到对方在如此境地，还能保持如此清醒的头脑和强硬的态度。
“可以。”他最终点了点头，“但需要现场治疗。而且，治疗过程，需要绝对安静，不能被任何外力打扰。”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周围那些窥视的目光。
摊主看向林檎。
林檎立刻站起身，拿起那把小刀，走到摊位前，面向外面的人群，虽然瘦弱，但眼神里充满了守护的决绝。
摊主对“渡鸦”示意了一下身后那处相对背风的断墙。
“渡鸦”也不多言，放下沉重的木箱，打开，里面是琳琅满目、闪烁着奇异光芒的器械、药剂和一些被封存的、仿佛还在蠕动的诡异生物组织。
他先是用一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透明液体清洗了双手和器械，然后示意摊主背对他坐下。
当绷带被解开，露出那狰狞、泛着暗色纹路的伤口时，连周围远远围观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渡鸦”却毫无波动，他取出一把银亮的小刀，刀身上刻满了细密的符文。他开始清理伤口，动作精准、稳定、快速得不像人类。腐肉被剔除，暗色的血液被引导流出，他时不时用一种散发着寒气的喷雾冻结某些蠕动的过于激烈的部位。
最令人心悸的是，当清理到最深处，触及那些规则污染的暗色纹路时，他没有用药剂，而是从木箱里取出一个水晶罐，里面装着几只半透明、如同阴影构成的寄生虫。
他将一只“阴影虫”倒在伤口上。那虫子立刻兴奋起来，开始疯狂啃食那些暗色的规则污染！而它对正常的血肉毫无兴趣！
摊主的身体瞬间绷紧，额头上渗出大量冷汗，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林檎背对着他们，紧握着刀，耳朵却竖起着，听着身后每一个细微的声响，心提到了嗓子眼。
“渡鸦”冷静地观察着“阴影虫”的啃食进度，在它身体逐渐被污染成漆黑、即将反噬的前一刻，用一把特制的镊子将其夹起，扔进一个密封的金属罐里。罐子里立刻传来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他重复了这个过程三次。
当最后一只“阴影虫”被处理掉后，伤口处的暗色纹路明显淡化、稀疏了许多！虽然依旧存在，但那股令人不安的蠕动感大大减轻！
“渡鸦”迅速敷上一种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绿色药膏，用新的、洁白的绷带重新包扎好。
整个过程，不过一刻钟。
“第一阶段完成。”“渡鸦”收起器械，声音依旧平淡，“污染清除约三成五，伤势己稳定。三日内，能动用部分力量，但切忌过度。”
摊主缓缓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带着冰寒气息的浊气。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重感，确实减轻了一些。
他履行承诺，用铁钳从炉火最深处，小心翼翼地夹出一块只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惊人热力与稳定规则波动的暗红色炭块，递给了“渡鸦”。
“渡鸦”接过炭块，仔细检查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他将炭块放入一个特制的隔热金属盒中，收好。
“记住你的承诺。”摊主看着他。
“渡鸦”提起木箱，转身欲走，却在经过林檎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
他那隐藏在鸟嘴面具后的目光，极其锐利地扫过林檎脖颈处——那里，在她低头时，衣领内侧，一个极其淡的、与她之前画出的符号同源的绿色印记**，若隐若现。
他的目光在林檎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若无其事地移开，大步消失在废墟中。
林檎却猛地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摊主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目光微沉。
交易完成了。
伤势暂时稳定了。
但一个新的、更神秘的窥伺者，似乎也出现了。
而这，仅仅是为他这缕越发微弱的烟火，争取到的一点……喘息之机。
【下章预告：“渡鸦”身份成谜！林檎身世印记暴露？新的威胁悄然逼近！摊主恢复部分力量，将如何应对更汹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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