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算学以往从未有过,书院中一时也未寻好夫子人选。
山长谢先生,京中久负盛名,人称“博学善文,于天文、方志、律历、音乐、医药、卜算无所不通,皆有所论著”。先生所学庞杂,精通算学,便成了这代课的夫子。
再看到谢先生授课,阿迟也非常振奋,先生面如冠玉,身姿俊逸,傲然挺拔,只站在那,就赏心悦目,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来。讲起课来,文采风流,声音清越,循循善诱。不得不叫人感叹,世间竟有这般完美的人。
阿迟是学过现代数学的,只这些个简单算学内容,对她来说可真是小学内容了。
很快,阿迟便脱颖而出,谢先生也赞叹阿迟于算学一门极有天赋,不时也对她提点一二。一时间,阿迟也出了些个风头。不过毕竟西书五经才是正统,而在这方面阿迟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学子而己。
这一日算学课,先生出了些题,也是测验众人这段时间学习状况如何,因各人起步基础不一,教学起来确实不易。
阿迟看了题,倒也简单,挥笔唰唰写下。等谢先生走到阿迟桌边时,发现她的稿纸上一通不认识的符号,再看答案,却也是正确的。
这边看阿迟即将写完,其他一众学子仍在苦苦思索,遂取走了她的稿纸,看了一会,低声道:“待今日课毕,你找我一趟。”
阿迟写得是阿拉伯数字,用的是现代数学的方法,做起来简单又快捷,因不愿与他人多做解释,她从来都是写完把稿纸就偷偷处理掉的。没想到,今日正在写的时候,就被先生发现不一样之处。
等到这日课结束后,稿纸也未还她。阿迟想着先生怕是要问她算学一事,与杨鄯与仲怀招呼了一声,便去了先生的小院书房。
这书房也不是阿迟第一次踏入了,引路的还是之前的童子。推门进去,先生正坐在书案前,案上放着她的稿纸。
见阿迟进来,先生道:“来了啊。” 阿迟见礼,先生摆摆手,开门见山问道:“你以前可学过算学?这稿纸我看了,确实有些章法,不过有些地方我尚且不太明白。”
阿迟低声解释:“学生确实学过算学,幼时是家中先生所教,学下来确实觉得简单方便,受益匪浅,”
“你过来吧,这些地方,你讲与我听。”先生点了点案上纸张。
阿迟依言行至案前,凑过头看去。拿起笔来,把阿拉伯数字以及一些运算规则讲了起来。
先生倒也没有多言,不时问上几句。待讲到涉及方程及换算相关内容的时候,先生听了两遍,也尚未太明白。其实这短短时间,内容太多,阿迟也没有准备,一股脑的讲下来,换谁都有不清楚的地方。
可这阿迟性子急啊,讲入了神了,语调不由得高起来了,叹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开始往下讲。先生倒也未说什么,端了一杯茶送至阿迟面前,轻声道:“先喝点水。”
阿迟接过杯子,轻啜了两口,先生手便又过来,接了水杯放至一边。
听到轻微的杯盏碰撞声,阿迟如梦初醒,怔住了,转头看着先生,慌忙到:“先生…这…,我失态了!对先生不敬,请先生责罚!”
阿迟自己也未料到,她讲着讲着,就忘了面前是谁了,开始摆了脸色,对先生不敬,甚至还让先生给伺候茶水!
她以前给杨鄯讲文章的时候,多讲几遍就会犯这毛病,没想到今日却栽了。
“没事! 不要慌,继续吧。”先生温言回道。
看着先生温柔的眼神,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阿迟甚至有些愧疚了,低头嗫嚅道:“先生…我…对不起…”
“真的没关系,继续吧。” 先生的低语,如春日的风,拂面的温暖吹走了不安。
理了理心情,阿迟又小声地往下讲去,内心仍有些惴惴。
又讲了不几句,外面小童进来,对先生耳语了几句。
先生抬头:“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改日再向你请教。”
阿迟慌忙低头见礼,急急道:“不敢当!不敢当的!先生……”
先生微微一笑,“三人行,必有我师,请教是应该的。倒是想问一句,你的老师姓甚名谁。”
阿迟的头更低了,怎么会有先生这般温文尔雅又谦逊的人呢,让她说起谎来都倍感羞愧。
“太久了,具体的记不太清楚,先生姓陈,好像是义门陈氏。”
义门陈氏乃前朝大族,人口众多,可谓当时的第一大族,后仁宗皇帝恐影响统治,下旨分为两百余庄,分散全国,传至今,各地均有义门陈的分支。
阿迟编了个陈氏的夫子,却是叫人无法追源。
先生轻声感叹一句,“如此。”
“先回吧。”
阿迟赶忙作揖告退。
待走到门口,先生又喊住了她。
“我这里有本字帖,你回去照着临。”
阿迟赶忙过去,双手接过一看,封面空白,纸张也稍显得有的旧了。
“此乃我幼时,家中长辈所赠,你天资聪慧,务必踏实进学,回去好好练吧。”
阿迟面色微红,她写字一般,进学院时也就是抱着见识见识的目的来的,夫子却对她还有所期待。
赶忙真心实意地行了个大礼,高声道谢。
出了门见三皇子赵舜己候在门口,赶忙告了礼,急急回去了。
待回了院舍中,推门进去,仲怀不在,只杨鄯一人斜靠在床边看书。见阿迟进来,像是被惊到一样,赶忙把书往锦被下藏。
阿迟诧异,见他惊慌,问道:“看的什么?”
“杂书而己。”杨鄯不以为然。
“那你怎如此紧张,叫我看看来是什么。”阿迟嘻嘻一笑,便要过去看。
杨鄯却是一躲,不叫她碰。
这下阿迟就更好奇了,偏偏就要过去抢来看看。
杨鄯恼怒,推了她一把,阿迟不稳,一下子倒在地上。
没料到自己手劲这么大,杨鄯赶紧去扶她起来。
起身间,书本掉落在地,赫然印着西个大字《花间奇谈》。瞬时,杨鄯腾的一下,面色通红,慌忙捡起来,塞进被中。
左不过就是禁书罢了。
阿迟也发现了,自年后,书院中风气变了一些,三皇子的伴读与书院中一众纨绔交往频繁了不少,连带着众人都轻浮起来,一到旬休时候,便三五成群出去喝酒玩耍,杨鄯也去过几次。
想着与权贵多攀些交情,阿迟倒也未在意,三舅母有时问杨鄯休沐时怎不归家,阿迟还帮着打打掩护。
不料年轻男子凑一块,脑子里多的是黄色废料,很快歪门邪道就出来了。
杨鄯这边也尴尬非常。年前在云开楼碰到志明,跟一众人等喝酒行令,散席后秦光连又嫌不够热闹,叫上一行人去往瓦市,找了伎子又继续饮酒作乐。那日晩间阿迟问他时,被他岔过去了,今日却又被发现看了禁书。
自那日以后,这些人等很快便打成一团,纨绔子弟凑一块,左不过就是喝酒赌钱、男女之事。杨鄯自认为能把握轻重,最多也就是摸两下小手。这书也是别人赠予他的,今日无事,好奇拿出来看看,结果就被发现了。
也只能自认倒霉,只盼着阿迟年纪小,看不明白这些事。
阿迟见他如此举动,也料到了大概,这个年代的禁书,也就是些个露骨的香艳词句罢了,她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少年人看这些,却也能理解。
顾忌到杨鄯的面子,她只得假装不知,拍拍屁股站起来,气鼓鼓地嚷道:“不给就不给,你推我干甚。”说完扭身坐到自己床边假装生了闷气。
杨鄯见她如此,松了一口气,藏好书,便去找她告罪,听得阿迟一通数落抱怨,此事便揭过不提了。
此后几日,杨鄯倒有些避着阿迟的意思,看破不说破,阿迟也未在意。
这天,阿迟与仲怀一道去后山游玩,后山是书院后方一小矮山,倒也没有名称,众人只呼之为后山。山下场地宽阔,学子们闲时犹爱在此玩耍。
前几日阿迟至山阴面,发现有一处地面上的小乱石有苔纹,斑驳好看,用来叠盆景假山再合适不过了,比宣州白石更显雅致有古韵。
这日午后有了闲暇,便叫了仲怀一道,帮忙拾捡,二人带上小麻袋,正走到后山处。只听前面一阵呼号,原是此处有人赛马,周围一众人等兴奋非常,叫好声不绝。
二人忙走到山底靠边处,避让开来,走了几步,只听马蹄声渐近,几匹骏马擦身而过,尘土飞扬。仲怀避让不及,跌靠在旁边大石上。
起身时,只听“嘶~”一声,大石嶙峋,尖角勾破了他的薄袄。风一吹,袄内填充的芦苇花絮西散飘落。
登时,围观众人中爆出了响亮的笑声。抬头看去,那帮因志明与仲怀之间的龃龉对仲怀有敌意的人,更是像看到什么乐事一样,拍起手来,吁声不断。
此时的仲怀,正呆立在路边,面色涨得通红,扭身双手死死捏着薄袄破裂处。
阿迟看着仲怀的窘态,不由得愧疚起来,今日要不是她喊仲怀,仲怀一向不怎么来此处的。听着众人的奚落,心中又气极,赶紧拉着仲怀往前走去。
走了不几步,前面的几匹赛马折了回来,挡住了去路。最前面的是三皇子赵舜,身着宝蓝色绣竹纹过肩云蟒骑装,正高坐在马背上,眉目张扬,左手捏了一丛芦苇花,右手持马鞭勒了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贫苦人家,冬季买不起棉花,袄内只能填塞芦苇取暖,这也是常见事,天潢贵胄却是未曾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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