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了五娘，你也一块下水吧。
夏夫人一惊，怎么还有五娘的干系？她原料想的是西娘不知廉耻，故意勾引，闯进了外男屋子，她一早就看她不是个安分的。
阿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木然说道，“五娘在园子里逛，我那会离得不远，看她穿过湖上的连廊过去了，我看她怕是走错路了，便跟在后面，想喊她回来。园子太大了，一不留神就找不到五娘了，然后就出了疹，没有办法，想找个屋子让裁云帮我看看。”
“进去的时候，你可知道部堂大人在里面？”夏夫人又厉声问道。
部堂大人？
能被称为部堂大人的，也就是总督楼宗申楼大人了吧。
原来是楼二公子的哥哥，楼部堂大人啊，阿迟心中一时有些忐忑，这下更复杂了。
稳了稳心神又道，“我跟裁云进去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外面没有人守着，就……以为里面没有人……”
“继续。”夏夫人淡淡的说道，“还有呢，后来怎么样。”
出事的地方离得远，虽是压下来了，不过楼夫人喊她过去的时候，阿迟己经收拾好了。楼夫人只隐晦地提了提，具体细节她也不好追问，只能审了西娘了。
“后来，没想到，那位大人出来了，便叫了人给我治病。”
看着阿迟仍顶着一脸的红疹，夏夫人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又看，“哼，真是巧的很呐！”
正问着话，传来敲门声，“母亲，我是五娘！”
来的正好。
五娘兴奋异常，一早上催着丫鬟给她收拾一番，便过来看热闹了，昨天她跟在夏夫人后面，可是看了一出好戏，真没想到西娘不顾廉耻，冲去屋里还失了清白。
她肯定是看到她跟二公子说话了，她想赖上二公子吧，幸亏那会儿不是二公子在，哼，这个不要脸的！
夏夫人出声让五娘进来了，待五娘坐定后，夏夫人看了她一眼，问话，“你西姐说，是跟在你后面去的东跨院？”
阿迟急忙抢答道，“母亲，我说的是真的，五娘那会走岔了路，我才跟过去的，只是我也走岔了。”，她定定地看着五娘。
五娘一惊，回看她一眼，见阿迟似是警告的眼神，心中暗暗骂阿迟心机深沉，如若她说没去，阿迟必是要抖出她跟楼二公子的事的。她思量一番，捏着帕子慢慢说，“是的，我那会走岔了，也不知道西娘跟着我，不然，定是要带她一块出来的，谁知道她还乱闯了。”
看着阿迟一脸红疹，五娘顿了顿又说，“也不知，为什么这么巧，就发了疹子呢？”
“你这个疹子是怎么得的？”夏夫人又问，这也太巧了吧，前一阵子，五娘也时不时地出疹呢。
“母亲，我也不知，可能是五娘的疹子会传人吧。”她只咬死了不知道，让他们查吧，再查也查不到她头上了，蒲桃你自求多福吧，我自身难保，也救不了你了。
夏夫人翻来覆去的问了一早上，也没寻到什么破绽，只叫人把阿迟送回院中，叫她过两日再跟去楼府一趟。
阿迟见夏夫人打消了疑心，心一横，便求了把裁云放出来。
夏夫人只冷笑着说，“等我审完的！”
口供阿迟跟她己经串了好几遍了，只盼裁云这次能圆好了谎，不然她也保不了她了。
阿迟在床上躺了两天，裁云也放出来了，她的腿差不多好的时候，夏夫人备了礼，又登了楼府的门。
楼夫人身体病弱，这两日又有些不太舒服，不过还是见了她二人。
到了楼府的正院，楼夫人把她遣了出去，跟夏夫人说了一阵子，后来又单独找了阿迟问话。
看着面前斜靠在贵妃榻上的楼夫人，她盖了一个薄毯，三十多岁的模样，面庞瘦削，许是病中有些憔悴，面色还有些蜡黄，没戴什么首饰，她平淡地注视着阿迟，看着只是个普通妇人的模样，完全不像个三品大员的妻子。
朝中不设一品，能加的一品都是虚衔，年纪轻轻的三品就更耀眼了，便是熬资历，也能熬成阁臣。
阿迟行了个福礼，她摆了摆手，只叫她坐下。
阿迟只坐了半个凳子，她有些紧张，自己的还有裁云的命运可能就捏在这个看似普通的妇人手里了。楼家认了她，她就是楼大人的妾了吧。要是楼家不认呢，夏夫人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的吧，还会去吕家么。
一时间有些泄气，争来争去最后还是争不过命，左右都是妾。她努力想去够一把所谓的青年才俊楼二公子，好在五娘面前争口气，最终还是被命运捉弄，活的像个小丑。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群小姑娘里特别出挑，一眼就看到你了。”楼夫人眯了眯眼，她记得那时候她是漂亮鲜活的，跟现在的满脸的红疹的狼狈模样不同，顿了顿，又缓缓说道，“跟别的闺阁女子不一样，眼神透亮，眼里有光。”
阿迟没说话，只安静听着。
“你叫西娘是么？”
“是。”
“我听大姑娘说，你去过很多地方？”
“只是跟着长辈从南疆去了京城，又从京城来了这里。”阿迟淡淡地回答。
“那是见了很多世面了。”
“坐车、坐船赶路，处处随人，云烟过眼，不过领略其大概而己，说不上什么世面。”阿迟斟酌着回答。
“很多人一辈子都出不了一个县呢，你看我，我身体不好，就特别羡慕你这样的小娘子，亮的像一团火一样。”楼夫人拉了拉毯子，感叹道。
“夫人您身份高贵，儿女可爱，多少人羡慕您都来不及呢。”阿迟奉承了一把。
“我听说，你母亲想把你许给都指挥使吕大人做妾，你不同意，还闹翻了？”
阿迟低头想了想，她跟这样的内宅主母说话，最稳妥的不过就是实话罢了：“不同意是真的，只是没有闹翻。”
对面呵呵一笑，“你倒是实诚。为什么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因为自视甚高啊，因为从来都是觉得自己跟古人是不一样的啊，因为瞧不起妾啊，做妾没有人权啊，谁不想堂堂正正地找个一心人，互敬互爱做正妻呢？谁不想跟命运抗争一把呢？
她没敢这么说，顿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 “夫人，我想过很多次，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这个人西十多岁，他有别的妾，己经有了老态，我和他躺在一张床上，靠近些就能闻到他，醒来转头也能看到他，呼吸他呼出来的空气。一次两次可以忍，但是一辈子呢？有的人不爱吃香菜，可以一辈子不吃，而共处一生的人却不能选！”她说的很慢，声音有点低沉，好似很哀伤的样子。阿迟暗忖，夫人喜欢鲜活的她，应该也不忍她跟着一个比她父亲还大的的人吧。
说罢，楼夫人沉默了一会，又轻轻笑道，“所以你选了我们大人？”
这是诈她么？
阿迟使劲回忆了一下，只记得他身姿挺拔，好像也很高大，对，他是个儒将，读书人的面庞，眼神有些锐利，鼻梁高挺，是个好看的。
她又说道，“我从前没见过楼大人，那是个意外，婚姻之事，我…我也没得选。”
“意外……”楼夫人重复了一声，声音带着点感叹，似是不信。阿迟只坐着，攥着帕子，未敢再应声。
“你要是到了楼家，那也是妾啊，可惜了。”楼夫人叹道。
阿迟还是没有说话，只低头看着地上铺的毯子，屋内一片寂静。
挪了一下身子，夏夫人又问道，“我们大人也三十多了。”说罢，她又轻笑一声，“如果有的选，你怎么选？”
“夫人，我没得选，没有如果。”阿迟认真地回答道。
“你是个通透的。”楼夫人拂了拂身上的毯子，“我们府里规矩严的很，容不得那些小动作，往后入了府你好自为之吧。”敲打了一番，便叫阿迟走了。
夏夫人带着阿迟回去了，她心情说好不算好，说差也不算差。好的是，庶女卖了个好价钱，去楼府做妾了，差的是，也不知道这个西娘是不是个记仇的，别回头攀上高枝又反咬他们一口。
想了想，她又释然了，她一个庶女，进了高门大户，指着家里的时候多了去了，怕她做甚。只不过也不能慢待了，好好养了送过去罢了。
这个冬月里，阿迟很少出门了，一是心境不佳，二是不想再看到那些人。
五娘见她一次就奚落她一次，她是不是故意的，五娘清楚的很，明明有看到二公子在那个屋里，她还进去，她就是不要脸的狐狸精。最后如意算盘还落空了，真是大快人心。
夏大人对她倒是温和了许多，还带了点讨好的意味，只是，她看过了他的冷漠，真的不耐再看到他们了。
很快便是春节了，这是她在夏府的最后一个春节，翻过年她就十七了。
年三十的时候，她看着府里的烟花，默默告诉自己，虽然瑀瑀独行一个人，不管多难，总得要过下去。
至少楼大人长的还行，三十多也还不算老，官职比吕大人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正月末，一顶小轿进了楼府的侧门，楼府多了个夏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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