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伟和孔捷的“投名状”，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晋西北这片山地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贡献点”体系正式铺开。
黑风洞兵工厂的门槛，快要被各路人马给踏平了。
李云龙的独立团、丁伟的新一团、孔捷的新二团，这晋西北“铁三角”，彻底疯了。
他们就像是三头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红着眼睛，带着手下的人马，在各自的防区里疯狂地搜刮着一切能换成“贡献点”的东西。
鬼子倒了血霉。
今天一个巡逻队失踪，明天一个据点的弹药库被端。
甚至连鬼子炮楼上挂着的膏药旗，都有人冒险扯下来，想送到独立团问问能不能换两个贡献点。
短短半个月，晋西北的日军伤亡报告，跟雪花片一样飞向了太原的第一军司令部。
独立团的团部大院里，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几乎要堵住了大门。
李云龙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搬个小马扎，坐在那堆“废铜烂铁”旁边，拿着个小本本，一边清点，一边嘴里乐开了花。
“他娘的，老孔这个穷鬼，这次居然搞到了两挺歪把子，六百点！”
“丁伟这小子精啊，知道炮弹壳也算铜，弄来这么多，值不少钱！”
他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绽放的菊花。
然而，此刻的黑风洞兵工厂内，气氛却截然相反。
巨大的山洞里，炉火熊熊，锻打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机油和硝烟混合的味道。
一切都在高速运转。
但苏明站在炼钢炉前，看着一炉刚刚炼好的钢水，眉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手里，拿着一个己经快要见底的小玻璃瓶。
瓶子里，只剩下薄薄一层灰色的粉末。
“1号催化剂”，即将耗尽。
没有它，用土高炉和劣质焦炭炼出来的钢，质量会立刻断崖式下跌。
那意味着，防弹衣的防护能力将大打折扣，冲锋枪的枪管寿命会急剧缩短。
他走到旁边一个巨大的工作台前。
台子上，横放着一根粗大的，刚刚铸造成型的炮管毛坯。
这是兵工厂的下一个核心项目——105毫米榴弹炮！
一个满头大汗的老铁匠，正操控着一台简陋的，用各种零件拼凑起来的膛线机，试图在炮管内壁刻出螺旋状的膛线。
“吱嘎——”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机床的刀头在坚硬的炮管内壁上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留下了一道深浅不一的划痕。
老铁匠猛地停下机器，一脸懊恼地擦了把汗。
“苏干事，不行啊。”
“这钢太硬，咱们这机床，吃不住劲，下刀的精度，根本稳不住。”
苏明沉默地看着那道失败的刻痕。
这还只是炮管。
更要命的，是炮闩。
那需要极高精密度的，堪称火炮心脏的闭锁结构，以兵工厂现有的设备，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半小时后，兵工厂最深处的一个小山洞里，一场临时的技术会议正在召开。
参加的人不多，只有苏明，李云龙，还有闻讯赶来的赵刚。
昏暗的马灯下，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苏明没有发火，他只是将两份报告，轻轻放在了桌上。
一份是“1号催化剂”的库存报告，那下面鲜红的“零”刺人眼球。
另一份，是105榴弹炮项目的技术瓶颈分析。
“催化剂没了，后续产出的钢材，质量会下降至少百分之三十。”
苏明的声音很平静。
“冲锋枪还能勉强用，但防弹衣，再用次等钢材，就是拿战士们的命开玩笑。”
他顿了顿，手指敲了敲那份火炮的技术分析报告。
“更关键的，是这个大家伙。”
“炮管膛线，炮闩的闭锁机件，没有高精度的工作母机，我们连最基础的零件都造不出来。”
李云龙这个军事上的天才，工业上的文盲，此刻也听懂了，他那张笑了一个礼拜的脸，终于沉了下来。
“咱们就不能自己造那个……什么机吗？”
赵刚在一旁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李，那叫精密机床，是工业之母。我们连造它的钢都炼不出来，怎么造机器？”
赵刚的脸上，满是忧虑。
“精密机床是最高级别的战略物资，比大炮和坦克都金贵。别说鬼子，就是重庆那边，都当宝贝疙瘩一样藏着，对我们封锁得死死的。”
“我们上哪儿去找？”
洞库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现实就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李云龙心头所有的火热。
他刚刚膨胀起来的，想要鸟枪换炮，跟鬼子硬碰硬的野心，被“精密机床”这西个字，死死地卡住了喉咙。
就在气氛压抑到极点的时候。
一首沉默着抽着烟的李云龙，忽然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狠狠碾灭。
他咧开嘴，嘿嘿一笑，那口大白牙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渗人。
“咱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啊！”
赵刚一愣。
“老李，你什么意思？”
李云龙一拍大腿，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土匪看上肥羊时的贼光。
“我问你老赵，咱们晋西北，谁的家底最厚？谁的装备最他娘的洋气？”
赵刚的脸色，瞬间变了。
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楚云飞的358团！”
“没错！”
李云龙的笑容，越发灿烂。
“他楚云飞可是阎老西的心尖子，留美的军事高材生，那358团，清一色的美械装备，要啥有啥！老子就不信，他那兵工厂里，没几台像样的洋设备！”
赵刚大惊失色，猛地站了起来。
“跟国军做生意？老李，你疯了？”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是严重的原则问题！要是让旅长知道了，你这个团长就当到头了！”
李云龙脖子一梗，刚要开骂。
苏明却在此时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穿透了洞内的黑暗。
“赵政委，这不是做生意。”
他拿起桌上那支作为样品展示的，造型冷酷的独立团I型冲锋枪，枪身的黑色闪着幽冷的光。
“这是技术交流。”
苏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掂了掂手里的冲锋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们用我们的‘土特产’，去换他们的‘洋设备’。”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苏明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李云龙的眼睛瞬间亮得吓人。
他懂了。
这不是去求，也不是去买。
这是去钓鱼！
用一条他们根本无法拒绝的，最肥美的鱼饵，去钓那条藏在深水里的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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