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渡的河水泛着墨色的冷光，风卷着水汽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冥煞站在河边，玄色布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攥着那个桃花香囊，指尖反复着锦缎上的绣纹 ——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来这里了，每次想起顾语安推回香囊时的眼神，心里就像被寒水浸过，又冷又沉。
他知道顾语安在装傻，可他不敢逼她。玄清真人说 “等她自己想通”，他就等，哪怕等上十年、百年，只要她还在身边，他就愿意等。
“冥君大人，独自一人在这里吹风，不觉得冷清吗？”
娇柔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从身后传来。冥煞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苏轻瑶 —— 那股若有若无的煞灵气息，像附骨之疽，让他恶心。
他没有转身，只是冷冷地开口：“你来做什么？”
苏轻瑶走到他身边，手里捏着一张叠得整齐的信纸，浅粉色的信纸边缘绣着细小的兰花，看起来格外精致。她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信纸，声音软得像蜜，却藏着毒：“我来给大人送样东西，关于顾语安师妹的。”
“语安？” 冥煞的身体顿了一下，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那张信纸上，眼底带着警惕，“什么东西？”
“大人自己看就知道了。” 苏轻瑶把信纸递过去，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这是我今天早上在语安师妹的窗台上看到的，好像是写给山下一个凡人的信，我看了两眼，觉得…… 还是让大人知道比较好。”
冥煞接过信纸，指尖碰到纸页时，能感觉到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信纸 —— 上面的字迹娟秀，和顾语安平时写的字有七分像，只是笔锋更软，带着几分刻意的模仿痕迹。
信里写着：“山下的王公子，前日多谢你送我下山，你的心意我知晓了。青雾山虽好，却不是我久留之地，等过些日子，我便向师傅辞行，下山与你相会，从此做个凡人，过安稳日子，再也不碰那些修仙、冥府的事……”
“够了！”
冥煞的手指猛地攥紧，信纸在他掌心被捏得皱成一团，细小的纸渣从指缝间掉落。他的眼底瞬间布满了寒气，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 他不信，语安绝对不会写这种信！她虽然在逃避过去，可她骨子里的坚韧，绝不会让她轻易放弃自己，更不会想跟一个陌生的凡人过日子！
“大人何必这么生气？” 苏轻瑶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语气里却带着幸灾乐祸，“这信上的字虽然不像语安师妹平时写的，可我问过她了，她说…… 她说确实是她写的，她早就不想记起前世的事了，甚至把大人的香囊还回来，就是想跟大人划清界限，不想再跟冥府有任何牵扯。”
她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像毒蛇吐信：“冥君大人，您还在等什么呢？她早忘了您是谁了！她现在只想跟凡人过日子，您再纠缠下去，只会让她更讨厌您，何必呢？”
“你胡说！” 冥煞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浓浓的杀意，“语安不是这样的人，这信是你伪造的！你以为我会信你？”
“我是不是伪造的，大人去问语安师妹就知道了啊。” 苏轻瑶不怕他的杀意，反而笑得更得意了，“你去问问她，是不是想离开青雾山，是不是想跟那个凡人走，是不是早就不想再见到您这个‘冥君’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松树后，顾语安正躲在那里，浑身冰凉，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是来道歉的。早上把香囊还给冥煞后，她心里一首不安，想起冥煞眼底的失落，想起他守在门外的样子，她终于鼓起勇气，想找到他，跟他说 “对不起”，跟他说 “我不是故意的”。可她刚走到忘川渡附近，就听到了苏轻瑶的声音，听到了那句让她浑身发麻的话 ——“冥君大人”。
冥君…… 阿煞师兄真的是冥君？
顾语安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跳出来。她看着不远处的冥煞，玄色布衣在风中飘动，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那是属于冥君的威严，和她记忆里那个温柔护着她的 “师兄”，既重合又陌生。
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就看到苏轻瑶转身，目光首首地朝她藏身的松树这边望过来，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还对着她悄悄使了个眼神 —— 像是在炫耀，像是在告诉她 “你看，他真的是冥君，他现在肯定信了我的话”。
苏轻瑶没有拆穿她，只是笑着对冥煞说：“大人，我先走了，您慢慢想吧。希望您早点想通，别再让语安师妹为难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脚步轻快，像打了胜仗一样。
河边只剩下冥煞一个人。他看着苏轻瑶离开的方向，拳头攥得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色。苏轻瑶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可他还是不信 —— 他认识的顾语安，从来不会轻易放弃，从来不会为了凡人而离开他。那封信，一定是苏轻瑶伪造的，一定是！
他走到河边，弯腰捡起刚才被他捏碎的信纸，小心翼翼地展开。虽然纸页皱了，可上面的字迹还是能看清 —— 模仿得很像，却少了顾语安写字时特有的那股韧劲，尤其是 “冥府” 两个字，笔锋犹豫，明显是不常写的人刻意模仿的。
“语安，我信你。” 冥煞对着黑色的河水轻声说，声音带着坚定，“我不会信她的话，我等你，等你愿意告诉我真相的那天。”
他把碎信纸扔进河里，看着它被黑色的河水吞噬，消失不见。然后他握紧手里的桃花香囊，转身往青雾山的方向走 —— 他要去找顾语安，他要亲口问她，他要听她亲口说 “不是这样的”。
躲在松树后的顾语安，看着冥煞离开的背影，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怕。怕冥煞真的信了苏轻瑶的话，怕冥煞会像苏轻瑶说的那样 “不再纠缠”，怕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会给她煮粥、会护着她的 “师兄”。
刚才听到 “冥君大人” 时的震惊，此刻都变成了浓浓的恐慌。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早就不是单纯地 “想知道真相” 了，她不想让冥煞走，不想让他离开青雾山，不想让他再也不搭理她。
她靠在松树上，慢慢滑坐在地上，怀里还揣着那张描着桃花纹样的纸。纸页贴在胸口，带着她的体温，却暖不了她冰凉的心。
“冥煞……” 她轻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哽咽，“你别信她的话，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还没准备好。”
风从河面吹过来，带着水汽，吹得她脸颊发疼。顾语安知道，她不能再逃避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会失去冥煞，失去这个跨越前世今生，一首守护着她的人。
她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握紧怀里的纸，转身往青雾山的方向走。她要找到冥煞，她要跟他说清楚，她要告诉他 —— 她不想让他走，她想记起他们的前世，不管有多痛苦，她都想和他一起面对。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忘川渡的河面上，给黑色的河水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顾语安的身影渐渐远去，脚步却比来时坚定了许多 —— 她知道，她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要朝着新的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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