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山的晨光刚漫过竹篱笆，顾语安就站在东厢房门口等了。怀里揣着那张描着桃花纹的纸，指尖反复着纸边，心里又紧张又期待 —— 昨晚她想了半宿，决定今天见到冥煞就跟他坦白，可真站在这儿，心跳还是快得像要撞开胸腔。
“等很久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清晨的微凉。顾语安猛地回头，就见冥煞站在不远处，玄色布衣上沾着点草叶的露水，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里面像是装着御寒的衣物。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温柔，还有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没…… 没有，刚出来。” 顾语安赶紧收回目光，手指攥紧了怀里的纸，“师兄，你找我有事吗？”
冥煞走到她面前，把布包递过来：“给你带的厚衣服，今天带你去个地方，或许能帮你治治‘失忆症’。”
“治失忆症？” 顾语安愣住了，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里面柔软的棉絮，“去哪里？”
“玄冰谷。” 冥煞的声音顿了顿，解释道，“那里的冰灵气能净化心神，很多人魂体混乱、记不清事，去了都能好转。我想着…… 或许对你也有用。”
他没说的是，玄冰谷藏着顾语安前世的东西 —— 那支她跳轮回前掉在谷里的玄色发簪，是他找了百年才寻到的。他不敢首接拿给她，怕又刺激到她，只能借 “治失忆” 的由头带她去，盼着她能自己触景生情，记起些什么。
顾语安捏着布包，心里一动。玄冰谷她听过，是青雾山附近最幽静的山谷，常年覆冰，据说连灵气都带着清冽的寒意。她抬头看向冥煞，见他眼底满是期待，不像有假，便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去。”
两人沿着山间小径往玄冰谷走。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凉，路边的草木渐渐蒙上了一层薄霜，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冰碴上，折射出细碎的光。顾语安走得慢，冥煞就刻意放慢脚步，偶尔帮她扶一下路边的岩石，怕她滑倒。
“以前我常带你来这儿。” 走了半个时辰，冥煞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那时候你总说，玄冰谷的冰比冥府的寒玉还凉，每次来都要裹着厚厚的披风，却还是喜欢趴在冰壁上看反光。”
顾语安的脚步顿了一下。“冥府” 两个字像小石子投进心湖，漾开圈圈涟漪。她想起昨天在忘川渡听到的 “冥君大人”，想起凝魂玉里的冥府画面，心里的疑惑又涌了上来，却没敢多问 —— 她怕自己一开口，又会像之前那样逃避。
很快，玄冰谷的入口就到了。远远望去，整个山谷被一层淡蓝色的寒气笼罩，冰壁高耸，像被刀削过一样整齐，阳光照在冰面上，映得谷里一片透亮。走进谷中，寒气瞬间裹住身体，顾语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把布包里的厚披风披在身上。
“你看那边的冰壁。” 冥煞指着左侧的冰壁，语气带着几分引导。
顾语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冰壁上刻着很多细碎的字，大多是模糊的符号，只有靠近谷底的地方，有一个清晰的 “语” 字 —— 刻痕很深，笔画间还能看出当年的力道，像是反复描摹过很多次。
“这个字……” 顾语安往前走了两步，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壁，寒气透过指尖传来，却让她觉得格外熟悉，“我好像见过。”
“是我刻的。” 冥煞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 “语” 字上，眼底满是温柔的回忆，“以前每次带你过来，我都会在这里刻一个‘语’字，想着等刻满一百个，就跟你求亲…… 可惜，还没刻到五十个，就出了意外。”
“求亲？” 顾语安的心跳漏了一拍，转头看向冥煞，“师兄，我们以前…… 是不是真的很熟？”
冥煞刚想回答，却突然顿住，目光转向谷深处：“先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有样东西，或许你会记得。”
他带着顾语安往谷深处走，越往里走，冰壁越厚，光线也暗了些。走到一处狭窄的冰缝前，冥煞弯腰，从冰缝里取出一样东西 —— 那是一支玄色的发簪，簪头雕着一朵小小的桃花，花瓣上还沾着点冰碴，却依旧泛着温润的光。
“这个……” 顾语安看到发簪的瞬间，脑子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零碎的画面涌了上来 —— 她坐在梳妆台前，冥煞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这支发簪，小心翼翼地帮她插进发髻，指尖偶尔碰到她的耳垂，带着淡淡的暖意；她还曾对着铜镜笑，说 “这支簪子跟我的香囊很配”，冥煞当时还揉了揉她的头发，说 “你喜欢就好”。
“头痛……” 顾语安捂住头，身体晃了一下，冥煞赶紧伸手扶住她。她看着那支发簪，声音带着颤抖，“我好像…… 戴过这个。”
“语安，你记起来了？” 冥煞的声音里满是惊喜，握着她胳膊的手都有些发抖，“这是你的发簪，前世你跳轮回前，不小心掉在了这里，我找了百年才找到它。”
就在这时，一阵淡黑色的雾气突然从谷口飘了进来，雾气里带着刺鼻的腥气，一碰到空气就开始扩散，朝着顾语安的方向涌来。
“小心！” 冥煞瞬间把顾语安护在身后，指尖腾起淡蓝色的冥火，冥火化作一道屏障，挡住了黑色雾气。雾气碰到冥火，发出 “滋滋” 的声响，很快就消散了。
“苏轻瑶，别躲了，出来。” 冥煞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谷口的方向，“你以为这点煞雾能伤得了她？”
谷口的阴影里，苏轻瑶慢慢走了出来，脸上的甜笑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恶毒的恨意：“冥君大人，您还真是护着她啊！可惜，她就算记起前世又怎么样？她知道您当年为什么把她关在寒牢吗？知道您接近她，根本就是为了她的魂修之力吗？”
顾语安护在冥煞身后，听到 “魂修之力” 西个字，身体瞬间僵住。她想起苏轻瑶之前的挑拨，想起凝魂玉里寒牢的画面，刚才涌上来的记忆瞬间被恐惧取代。她下意识地缩回手，原本想抓着冥煞衣袖的手指，悄悄收了回去。
“语安，别听她胡说！” 冥煞赶紧回头，想解释，却看到顾语安眼底的犹豫和恐惧，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我接近你，从来不是为了魂修之力，我只是……”
“只是什么？” 苏轻瑶打断他，笑得更得意了，“只是想把她骗回冥府，再利用她的魂修之力巩固你的冥君之位？顾师妹，你可别傻了，他可是冥君，冷血无情，当年能把你关在寒牢，现在就能再骗你一次！”
顾语安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看着冥煞，又看着苏轻瑶，脑子里一片混乱。刚才的记忆碎片还在，可苏轻瑶的话像冷水一样浇下来，让她不敢再相信。她攥紧了手里的玄色发簪，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却还是没敢再问出口 —— 她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苏轻瑶，你别再挑拨了！” 冥煞的眼底满是杀意，指尖的冥火又旺了几分，“我今天不想伤你，你赶紧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苏轻瑶看着冥煞的样子，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却还是对着顾语安丢下一句：“师妹，你自己想清楚，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说完，转身就消失在谷口的阴影里。
谷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冰壁反射的冷光，和两人之间沉默的尴尬。
顾语安捏着发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刚才想问的话，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能感觉到冥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失落和急切，可她还是没勇气抬头 —— 她怕自己一抬头，就会看到冥煞眼底的 “真相”。
“语安，” 冥煞的声音缓和了些，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她的话都是假的，你别信。关于前世，我会慢慢告诉你，不会再让你害怕了，好不好？”
顾语安的肩膀轻轻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抬头。她只是攥着发簪，小声说：“师兄，我有点冷，我们…… 回去吧。”
冥煞看着她逃避的样子，心里的失落更浓了，却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去。”
他把发簪递给顾语安，声音带着温柔：“这个你拿着吧，是你的东西，应该还给你。”
顾语安接过发簪，揣进怀里，贴着凝魂玉的位置。冰冷的簪身碰到温热的玉，让她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她跟着冥煞往谷外走，脚步比来时慢了很多，心里的矛盾像一团乱麻 —— 她想相信冥煞，却又怕被欺骗；想记起前世，却又怕面对痛苦。
阳光透过冰壁照进来，落在两人的身上，却没带来多少暖意。顾语安知道，她和冥煞之间的这道坎，还需要很久才能跨过去，而这一切的答案，或许都藏在那些她不敢面对的前世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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