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那两块轻飘飘却意义重大的户籍牌,夏安牵着豆蛋走在泾川城略显冷清的街道上。她需要找一个地方,将空间里的硬通货换成能流通的银钱。
当铺是最合适的选择。
她留意着街边的铺面,避开那些门脸太小、看起来就不甚正规的,最终选中了一家位于十字路口、招牌老旧但门面宽敞的“德济当”。这种老字号,通常更注重信誉,不至于太过黑心。
站在当铺高高的柜台前,夏安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勉强看到后面坐着的朝奉。豆蛋紧紧贴在她身边,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这个阴暗而散发着古怪气味的地方。
朝奉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戴着老花镜,面色淡漠,正拨弄着算盘珠子。
夏安从怀里(空间)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件款式最简单、没有任何印记的金首饰——一对素面金镯子,一支金簪。这是她精心挑选过的,既值钱,又不会因为工艺或来源惹人怀疑。
“掌柜的,当这些。”她将布包推上柜台,声音尽量平稳。
老朝奉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布包里的东西,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逃难的孩子,能拿出这等成色的金子,倒是少见。他不动声色地拿起镯子和簪子,仔细掂量,又对着光看了看成色,还用指甲轻轻掐了一下。
“嗯,足金。”他放下东西,推了推老花镜,看向夏安,“死当活当?”
“死当。”夏安毫不犹豫。她不需要赎回来。
“死当的话……”老朝奉沉吟了一下,报了个价,“镯子一对,作价二十两银。簪子,八两。共二十八两白银。你看如何?”
夏安心里快速盘算着。这个价格,比起末世前金价的兑换率肯定是低了很多,但考虑到这是古代,又是灾年,当铺压价是常态。这个报价,还算在公道的范围内,没有因为她是个孩子就肆意欺压。
她脸上露出些许挣扎和不舍,低声道:“掌柜的,能不能……再多点?这是爹娘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了……”
老朝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眼巴巴望着金子的豆蛋,叹了口气:“罢了,看你们姐弟也不容易。三十两,不能再多了。如今这年景,金价也不比往日。”
“谢谢掌柜!”夏安立刻答应下来,脸上适时的露出感激之色。
老朝奉点点头,开具当票,然后从柜台下取出三锭十两的官银,用戥子称了,推到夏安面前。
沉甸甸的官银入手,带着冰凉的触感。夏安仔细检查了成色和印记,确认无误,才小心地收进早就准备好的钱袋里,实则瞬间转移到了空间最安全的位置。
“掌柜的,还想请问一下,”夏安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压低声音问道,“这城里,哪里有干净稳妥的客栈?还有……北边现在情况怎么样?听说……有活路?”
老朝奉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镇定和条理有些意外。他捋了捋胡须,低声道:“客栈么,往前走过两个路口,‘悦来客栈’还算干净,价格也公道些。至于北边……”他摇了摇头,声音更低,“听说更乱。
旱灾是轻了些,但兵祸又起……唉,这世道,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活路,能苟延残喘就不错了。你们姐弟既然有了户籍,若能在城里找到个营生,或许比往北边闯要强些。”
兵祸?
夏安心中一动。这倒是新的信息。她面上不动声色,再次道谢:“多谢掌柜指点。”
拉着豆蛋走出当铺,三十两白银在空间里安稳躺着。这笔钱,足够他们姐弟在这泾川城生活一段时间,或者作为北上的盘缠。
她没有立刻去悦来客栈,而是先在城里转了一圈,熟悉街道布局,观察物价。米价高得吓人,粗粮都比平时贵了数倍,肉食更是罕见。街上巡逻的兵卒明显比城门口那些精锐,眼神也更警惕。
老朝奉说的“兵祸”,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看来,这泾川城也并非久留之地。
她买了几个热腾腾的、掺了大量麸皮的粗面馒头,和豆蛋一人一个啃着,又打了一壶普通的茶水。这才朝着悦来客栈走去。
无论如何,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让豆蛋好好睡一觉。
悦来客栈门脸不大,但正如当铺老板所说,还算干净。掌柜的是个面相和气的胖老头,看到夏安姐弟拿着流民户籍牌来投宿,也没多问,只是叹了口气,收了比平时贵一倍的房钱,给了他们一间二楼最角落的小房间。
房间狭窄,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张破旧桌子,但窗户临着后院,还算安静。夏安仔细检查了门栓和窗户,确认安全。
她让豆蛋在床上休息,自己则坐在窗边,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耳朵捕捉着客栈里外的动静,同时在心里盘算。
三十两银子,听起来不少,但在这灾年的城池里,坐吃山空也撑不了多久。必须要有稳定的来源,或者尽快离开。
老朝奉提到的“兵祸”是个关键信息。如果北方真的战乱,那他们北上的计划就得重新评估。是冒险继续北上,寻找传闻中旱情较轻的区域,还是暂时留在这泾川城,等待局势明朗?
留在这里,风险同样不小。粮食短缺,物价飞涨,流民聚集,迟早会生出乱子。而且他们身份敏感,一旦被盘查,很难解释资金来源。
正思索间,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和马蹄声。夏安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下望去。
只见一队约莫二三十人的骑兵疾驰而过,盔甲鲜明,刀弓俱全,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与城里那些惫懒的守城兵卒截然不同。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眼神畏惧。
这些骑兵……看来老朝奉所言非虚。泾川城恐怕己经处于某种军事管制或者前线后方了。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压低的交谈声,似乎是两个行商模样的人。
“……妈的,这鬼地方真不能待了,北边打得更凶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好几个庄子都被抢光了……”
“唉,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贪那点差价往北走……”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把手里的货脱手,往南回吧……”
“南边?南边旱得更厉害!回去也是死路……”
声音渐渐低下去,后面听不清了。
夏安眉头紧锁。情况比她想象的更糟。南北皆不太平,这泾川城成了风暴眼中暂时平静的一隅,但谁也不知道这平静能维持多久。
她看了一眼床上蜷缩着睡着的豆蛋,小家伙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
不能留在这里。
但北上风险太大,南下是死路。
或许……可以换个思路?不首接往北,而是先向西或者向东,沿着旱情稍缓、尚未被战火波及的山区边缘迂回前进?虽然路程更远,但可能更安全。
她需要更详细的地图和信息。
打定主意,夏安轻轻摇醒了豆蛋。
“豆蛋,醒醒,我们出去一趟。”
豆蛋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姐,去哪?”
“去买点路上用的东西,再打听点事。”夏安帮他穿好鞋。
姐弟二人下了楼,跟掌柜的打听了城里杂货铺和车马行的位置。
他们先去了杂货铺,买了两顶结实的斗笠,几双耐磨的草鞋,一些盐块和火折子等必需品,又补充了些普通的干粮,将包袱塞得鼓鼓囊囊,做足样子。
然后,他们来到了车马行。这里比杂货铺冷清得多,只有几个伙计在打扫,马厩里空空荡荡,显然生意萧条。
夏安没有首接询问北上或西去的路线,那样太引人注目。她假装要雇车,和一个看起来老实的伙计搭话。
“小哥,请问现在往西边去,路好走吗?听说西边山里日子好过点?”她递过去几个铜板。
伙计收了钱,态度好了些,摇摇头低声道:“小姑娘,可别往西边去。西边看着是有点水,但山匪闹得厉害!比北边的兵老爷还凶!前几天还有一队商队被劫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山匪……
夏安心里一沉。果然没有一条路是好走的。
“那……东边呢?”她又问。
“东边?”伙计想了想,“东边倒是太平些,听说靠近海,旱情轻。但路太远了,隔着好几座大山,没人带路根本走不出去。而且,那边好像也有乱民……”
问了一圈,似乎每条路都布满荆棘。
夏安谢过伙计,带着豆蛋离开了车马行。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豆蛋敏感地察觉到姐姐的低气压,小声问:“姐,我们是不是……走不了了?”
夏安停下脚步,看着豆蛋担忧的小脸,伸手替他理了理斗笠。
“走得掉。”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是得好好想想,怎么走。”
她抬头望向北方那被暮色笼罩的、未知的远山。
回到客栈房间,夏安关紧门窗,从空间里取出那台加固平板。虽然这个世界没有网络,但里面下载的离线地图和地理资料或许能提供一些思路。
她仔细研究着山脉走向、河流分布(哪怕是早己干涸的古河道)以及可能存在的、未被标注的小路。
豆蛋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姐姐对着那个会发光的“神仙板子”点点划划,不敢打扰。
夜深了。
夏安合上平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不能走大路,不能信传言。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豆蛋,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她的眼神亮得惊人。
明天,先去弄一把好弓,和更多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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