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前半小时，陈耀南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手指把校服下摆绞出几道白印子。指腹磨着布料上的淡蓝色校徽，边缘都起了毛，他却没心思管 —— 手机震了震，李志强发来消息：“到校门了，带俩兄弟，保证给你搞定！”“搞定” 两个字在屏幕上闪着，陈耀南越看越心慌，总觉得要出岔子。
教室里己经坐了不少家长，大多穿得整整齐齐：前排的妈妈们捧着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后排的爸爸们靠在椅背上，时不时和旁边人低声聊两句。陈耀南旁边留着三个空位，是给李志强他们的。他盯着空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 —— 李志强只读过小学，写自己名字都歪歪扭扭；那两个小弟常年在尖沙咀街头混，说话三句不离 “兄弟”“地盘”，别说装家长，怕是连 “家长会” 三个字都没搞明白。
“阿南，你家长还没到吗？” 陈慧雯走过来，手里的家长会流程表折了道印子，笑容温温柔柔的，“等下要讲月考情况，还有班级文化墙的事，最好让家长听听。”
“快了，在路上了。” 陈耀南勉强扯出个笑，手心的汗把校服袖口浸得发潮。话音刚落，教室后门就传来 “哐当” 一声 —— 是李志强推门太急，撞到了门框。
他赶紧回头，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李志强穿了件借来的黑色西装，明显大了一码，肩膀垮着，袖口卷到肘弯，露出腕上贴歪的纹身遮疤贴，边缘还翘着角；身后跟着两个小弟，一个穿灰色夹克，拉链拉到顶，把下巴都埋进去，另一个穿运动服，裤脚卷着，露出沾了泥的白球鞋，两人手里都拎着个透明塑料袋，装着几盒港式蛋挞，蛋挞盒上的印字都磨花了。
三人一进门，教室里的小声聊天突然停了。前排穿米色连衣裙的家长悄悄回头，眉头皱成小疙瘩；斜对面的爸爸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李志强的西装上扫了一圈，又快速移开。蛋挞的甜香飘过来，混着教室里的粉笔灰味和家长身上的香水味，怪得很。
李志强倒没察觉，迈着大步往讲台走，走到陈慧雯面前，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蹭了蹭西装下摆，再伸出来时手指绷得笔首，像根硬邦邦的木棍：“陈老师好！我是陈阿南的…… 远房表哥，他爸妈忙着看茶餐厅，没空来，让我代开。” 他指了指身后的小弟，声音还拔高了点，“这俩是我同事，顺路送我，也想听听，学学怎么…… 怎么管孩子学习。”
陈慧雯愣了愣，目光在他们身上顿了两秒，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辛苦你了，先找位置坐吧，马上开始。”
李志强带着小弟往空位走，皮鞋踩在地板上 “咚咚” 响，引得不少人回头。刚坐下，穿运动服的小弟就把蛋挞袋往桌上一放，凑到陈耀南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还是漏了点出来：“南哥，等下要不要跟老师说，下次考试……”
“闭嘴！” 陈耀南赶紧捂住他的嘴，指尖都在抖，“别叫我南哥！叫阿南！还有，别乱说话，听着就行！”
小弟赶紧点头，缩回椅子里，手还攥着蛋挞盒的提手。李志强倒没在意，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刚想抽出一根，被陈耀南狠狠瞪了一眼，才讪讪地塞回去，嘴里嘟囔：“忘了忘了，校园里不能抽，不像在据点……”
陈慧雯拿起话筒，教室里静下来。她先讲了班级整体的月考情况，说到陈耀南时，顿了顿，声音放得轻了点：“陈阿南同学刚转来，基础比较薄弱，这次只有体育及格。希望家长能多督促他复习，有不懂的随时找我，放学后可以留在教室补习。”
李志强一听，“腾” 地就站起来，手还举着：“陈老师，我有话要说！”
全班的目光 “唰” 地集中过来，陈耀南的脸瞬间烧得慌，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李志强却没察觉，大声说：“老师，阿南不是不努力！是以前没机会读书！您放心，下次考试我们肯定让他及格！要是有啥困难，您跟我们说，我们帮他搞定！”
“搞定？” 陈慧雯皱起眉，扶了扶眼镜，“怎么搞定？学习要靠自己努力，不是靠别人‘搞定’的。”
李志强噎了一下，想说是 “找老师通融”，又想起陈耀南的叮嘱，赶紧改口：“就是…… 我们帮他补习！对，补习！我们家里人，天天盯着他写作业！”
旁边穿夹克的小弟赶紧附和，声音却有点慌：“对！天天盯！阿南要是不听话，我们就…… 就罚他抄课文！抄一百遍！”
陈耀南低着头，手指抠着桌缝里的粉笔灰，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议论声。他能听见后排有人小声说 “这家人怎么怪怪的”，还有人叹了口气，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划来划去，没写一个字。
好不容易熬到家长会结束，家长们陆续收拾东西离开。作者“肆叁M”推荐阅读《合同黄了后，少主被迫重读高中！》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陈慧雯叫住李志强，表情严肃起来：“这位家长，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陈耀南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挡在李志强身前，后背都绷首了：“老师，有什么事跟我说吧，他…… 他不太会说话。”
“我问的是他们。” 陈慧雯的目光绕过他，落在李志强和小弟身上，“你们刚才叫陈阿南‘南哥’，还说‘帮他搞定’，是什么意思？还有你手腕上的…… 是纹身贴？” 她指了指李志强腕上翘边的遮疤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李志强的脸一下子白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 他这辈子跟老师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被这么问了。两个小弟也慌了，站在原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塑料袋里的蛋挞盒晃来晃去，发出 “窸窸窣窣” 的响。
“老师，您别误会！” 陈耀南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他们是我表哥的同事，没读过多少书，说话首，不懂规矩。纹身贴是…… 是他们觉得好玩贴的，不是真的！”
“好玩？” 陈慧雯的语气更沉了，“校园不是你们‘觉得好玩’的地方。陈阿南是学生，需要安安静静的学习环境。如果你们是来‘帮他搞定’考试的，或者用其他不正当的方式，不仅会害了他，还违反校规。”
“我们不是！真不是！” 陈耀南急得快哭了，“我们就是想帮他补习，没别的意思！老师，这次是我们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李志强也反应过来，赶紧点头，头都快碰到胸口：“对！老师，我们错了！下次不来了，让阿南爸妈自己来！我们保证不打扰他学习！”
陈慧雯看了他们几秒，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想帮陈阿南，但学习不是靠‘搞定’的。以后家长会，让他的亲生父母来，或者提前跟我沟通，别再随便带外人进校园了。”
“是是是！” 李志强连连应着，拉着两个小弟就往外走，走之前还不忘给陈耀南使个眼色，意思是 “你看，这不就搞定了”。
陈耀南送陈慧雯到教室门口，头低得快碰到胸口：“老师，真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没关系。” 陈慧雯的语气软了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以后要注意，别跟那些不三不西的人走太近，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
“我知道了，老师。” 陈耀南攥着校服下摆，指节都发白了。
走出教学楼，李志强和两个小弟还在门口的凤凰木下等着。看到陈耀南，李志强赶紧迎上去，脸上还带着笑：“南哥，刚才多亏我反应快，没露馅吧？下次再开家长会，我再带俩兄弟来，保证把老师哄得开开心心的！”
“哄个屁！” 陈耀南的声音一下子炸了，又赶紧压低，脖子都红了，“你知不知道刚才多丢人？家长们都在看笑话！老师都怀疑我们是不良少年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在学校要装普通人，别叫我南哥，别提‘搞定’，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李志强被骂懵了，抓了抓后脑勺，西装领口滑下来，露出里面洗得发黄的圆领衫，声音也低了下去：“我不是想帮你吗？以前在社团，不管是地盘纠纷还是兄弟的事，不都这么‘搞定’的吗？我以为学校也一样……”
“学校不一样！” 陈耀南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点委屈，还有点疲惫，“这里不是社团，没有地盘，没有兄弟，只有课本和考试。下次家长会，不用你们来了，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他转身就走。晚风裹着凤凰木的叶子吹过来，落在肩膀上，他随手拨掉，叶子在地上打了个滚，钻进路边的排水沟。李志强和两个小弟站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穿运动服的小弟小声说：“南哥好像真生气了……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应该是吧。” 李志强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蛋挞袋递给小弟，“拿着吧，别浪费了。早知道校园这么麻烦，当初就不该让南哥来遭这份罪……”
陈耀南走到铜锣湾地铁站，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顿了半天，才给李志强发消息：“对不起，刚才不该跟你发火。下次别带兄弟来学校了，我自己能处理。”
没几秒，李志强就回复了，字打得歪歪扭扭：“南哥，是我不对，我下次肯定注意！你要是在学校受欺负，随时跟我说，我带兄弟去帮你出头！”
陈耀南看着消息，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又很快耷拉下来。他知道，李志强的 “出头”，在学校里只会越帮越忙。他收起手机，走进地铁站，地铁进站的风卷着他的衣角，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让李志强他们来学校了，这个不一样的世界，他得自己慢慢学，慢慢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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