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阳把圣若瑟书院的篮球场染成暖橙色，塑胶地上的汗水被晒干，留下一圈圈浅白色的印子。训练刚结束，队员们散坐在台阶上，有的扯着校服领口散热，有的用毛巾反复擦着湿透的头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运动饮料甜味。
苏嘉欣抱着战术板走过来时，正好看见陈耀南蹲在地上，面前是单脚着地的王磊。王磊的脚踝肿了一圈，运动袜卷到小腿，露出泛红的皮肤，他龇牙咧嘴地把脚伸过去，语气带着点懊恼：“刚才抢篮板落地没踩稳，早知道就不跟他们硬拼了。”
陈耀南没说话，指尖轻轻捏了捏王磊脚踝外侧，动作比想象中轻。他以前在社团帮小弟处理伤口时，下手总是又快又狠，怕耽误“做事”；现在对着王磊肿起来的脚踝，却下意识放轻了力度，连声音都软了些：“别乱动，我先帮你揉开，等会儿去校医室敷冰袋。”
王磊“哎”了一声，乖乖不动。陈耀南的拇指按在脚踝的穴位上，慢慢打转，时不时问一句“这里疼不疼”“要不要轻点”。阳光落在他侧脸上，把他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平时总带着点冷意的眼神，此刻专注地盯着王磊的脚踝，连眉峰都舒展开了。
苏嘉欣站在原地，手里的战术板差点滑掉。她以前总觉得陈耀南身上有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课堂上睡觉被提醒时的不耐烦，第一次训练时用社团规矩压人的强硬，都让她觉得这个人不好接近。可现在看他蹲在地上，耐心帮王磊揉脚踝的样子，又觉得他好像没那么难相处。
“苏嘉欣姐，麻烦帮我拿瓶水呗！”王磊抬头看见她，笑着喊了一声。
苏嘉欣回过神，赶紧从旁边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时不小心碰到陈耀南的手背——他的手很烫，还带着点薄汗，和刚才捏王磊脚踝时的温度不一样。苏嘉欣像被烫到似的收回手，指尖却还留着他手背的温度，连耳朵都悄悄热了。
陈耀南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帮王磊揉完脚踝，扶着他站起来：“能走吗？我送你去校医室。”
“能走能走！”王磊试着踮了踮脚，虽然还有点疼，但比刚才好多了，“阿南哥，你这手艺可以啊，比校医揉得还舒服。”
陈耀南笑了笑，没接话——这手艺是他以前在社团练出来的，小弟们打群架总受伤，他跟着“堂口医生”学了两招，没想到现在用在了篮球场上。他扶着王磊往校医室走，路过苏嘉欣身边时，还不忘叮嘱一句：“战术板先放这儿，我等会儿回来拿。”
苏嘉欣点点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刚才碰到他手背的地方，好像还残留着温度，让她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赶紧翻开战术板，假装整理上面的笔记，却怎么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陈耀南蹲在地上帮王磊揉脚踝的样子。
等她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时，又在教学楼一楼的长椅上看到了陈耀南。这次他身边坐着林子轩，两人面前摊着一本数学练习册，林子轩正指着一道二次函数题，眉头皱得紧紧的：“阿南哥，这个抛物线怎么求啊？我看了半天例题，还是不会画。”
陈耀南凑过去，手指点在练习册的图像上，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单的弧线：“你看，这个抛物线就像你投篮时的弧线——从手里扔出去，到最高点，再落进篮筐，这不就是二次函数的图像吗？”
林子轩“哦”了一声，眼睛亮了：“这么说我就懂了！那最高点就是顶点坐标？”
“对。”陈耀南笑了，把草稿纸推过去，“你先算顶点坐标，再找两个与x轴的交点，连起来就是图像了，跟你找投篮的角度一样，找对了就容易了。”
林子轩拿起笔，低头算起来，时不时问一句“这里是不是用公式”“算错了怎么办”，陈耀南都耐心地一一解答。他没像老师那样讲复杂的定理，而是用林子轩熟悉的“投篮”“抢篮板”打比方，连草稿纸上都画满了小小的篮球图案，代替枯燥的数学符号。
苏嘉欣站在走廊尽头，没敢过去。她看着陈耀南俯身跟林子轩讲题的样子，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温馨得像一幅画。她忽然想起上周父亲跟她说的话——父亲拿着她手机里的班级合照，指着陈耀南说“这个男生看起来不像好学生，你离他远点，别被他带坏了”。
那时候她还点头答应，心里却有点不服气。现在看着陈耀南耐心帮王磊揉腿、帮林子轩补数学的样子，她忽然觉得，父亲可能看错了。这个人或许不是她想的那样，也不是父亲担心的“坏学生”，他只是……有点特别而己。
林子轩算完题，兴奋地把练习册举起来：“阿南哥，我算对了！你看，这个抛物线跟投篮的弧线一模一样！”
“不错，进步挺快。”陈耀南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真心的夸赞。他以前在社团，只会用“做得好”“下次继续”这种敷衍的话应付小弟；现在对着林子轩的练习册，却真心觉得开心——不是因为“完成任务”，而是因为看到别人因为自己的帮助而进步。
苏嘉欣看着他们，悄悄拿出手机，想拍下这一幕，手指刚碰到快门键，又赶紧把手机收了回去。父亲的警告还在耳边响着，她知道自己不该对陈耀南有这种“不一样”的感觉，可心里的悸动却像春天的藤蔓，悄悄爬满了整个心房。
“苏嘉欣姐，你怎么还没走？”林子轩抬头看见她，笑着挥手。
苏嘉欣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他：“这是我整理的数学公式，里面有二次函数的解题步骤，你可以参考一下。”
“谢谢苏嘉欣姐！”林子轩赶紧接过来，翻了几页，眼睛更亮了，“好多例题啊，比课本清楚多了！”
陈耀南也看了一眼笔记本，上面的公式用不同颜色的笔标了重点，例题旁边还写着“易错点”，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整理的。他想起上次苏嘉欣帮他补数学时，也是这样耐心地讲题，连他最头疼的几何证明，都被她拆成一步一步的小问题，让他慢慢理解。
“谢谢你。”陈耀南看着她，认真地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苏嘉欣说谢谢，没有敷衍，没有别扭，只有真心的感激。
苏嘉欣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战术板：“不用谢，都是同学，互相帮忙应该的。”说完，她不敢再看陈耀南的眼睛，拿起东西匆匆说“我先走了”，转身就往校门口走。
走到拐角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陈耀南还在跟林子轩讲题，阳光落在他身上，暖得像刚才碰到他手背的温度。苏嘉欣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还是热的，心里却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
她知道父亲不会同意她跟陈耀南走太近，也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心动的感觉，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多看他一眼，忍不住想帮他整理战术板，忍不住想起他耐心帮王磊揉腿、帮林子轩补数学的样子。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操场边凤凰木的花香。苏嘉欣走着走着，忽然笑了——或许，父亲说得不对，陈耀南不是什么“坏学生”，他只是一个需要被理解的人。而她，好像有点想试着去理解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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