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三年 A 班教室，把讲台上堆着的彩纸、胶水和马克笔都染成了暖黄色。窗户没关，风裹着操场边凤凰木的花瓣飘进来，落在李伟正剪着的红色卡纸的 “冠” 字上 —— 他剪得歪歪扭扭，边角还留着没修齐的毛边，惹得旁边的女生笑出了声。
“笑什么啊！” 李伟把剪刀往桌上一拍，卡纸往怀里一护，“我这叫‘霸气侧漏’，你看拔萃男书院的加油牌肯定规规矩矩的，咱们这个才有劲儿！”
“是‘歪得有劲儿’吧。” 林子轩凑过来看了一眼，手里还捏着支银色马克笔，笔尖沾着点蓝颜料 —— 刚才帮女生画篮球图案时蹭到的。他拿起李伟的卡纸，用指甲把毛边刮齐，“你这样贴在硬纸板上，歪一点就看得出来，我帮你修修。”
教室后排，苏嘉欣正趴在桌上写东西，台灯开着，暖光把她的影子投在摊开的笔记本上。笔记本里画满了密密麻麻的表格，每一行都写着 “拔萃男书院”，后面跟着队员的身高、体重、擅长位置，甚至还有 “习惯用左手运球”“罚球时喜欢拍三下球” 这样的细节，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得清清楚楚。桌角放着个空了的奶茶杯，是早上从楼下便利店买的冻奶茶，杯壁上的水珠早就干了，只剩下一圈淡褐色的印子。
“嘉欣，你这表做得也太细了吧？” 女生拿着张画好的加油牌走过来，上面用亮片贴了 “三年 A 班，勇夺冠军” 八个字，闪得晃眼，“拔萃男书院的中锋真有这么厉害？”
苏嘉欣抬起头，揉了揉有点酸的眼睛，指尖还沾着点黑色墨水：“他去年是港岛区最佳中锋，场均能得 18 分，不过他脚步慢，而且不擅长防绕前，我们可以针对这点安排战术。” 她指着表格里的一行字，“你看，上次他们跟圣保禄中学比赛，对方就是用绕前防守，让他三次没拿到球。”
女生凑过去看，发现苏嘉欣还在表格旁边贴了张便签，上面写着 “陈耀南、王磊轮流绕前，李伟卡位抢篮板”，字迹工整，连谁负责哪个区域都标好了。“你昨晚没睡好吧？黑眼圈都出来了。” 女生戳了戳苏嘉欣的胳膊，“这表要是给阿南哥看，他肯定感动死。”
苏嘉欣笑了笑，把笔记本合上，封面是米白色的，边角有点磨损 —— 是开学时妈妈给她买的，她说 “读书人要爱惜本子”。“不是给阿南哥看的，是给大家看的。” 她把桌上的笔都收进笔袋，“决赛是大家一起打的，得让每个人都知道该怎么打。”
这时，教室门被推开，陈耀南走了进来。他穿的还是那套藏青色校服，肩上挎着个运动包，里面装着几个篮球 —— 是早上从社团仓库里拿的，以前是社团小弟们打球用的，现在洗干净了，橡胶上的纹路还很清晰。
“都弄得怎么样了？” 陈耀南往讲台上扫了一眼，桌上堆着十几张做好的加油牌，有的画着篮球，有的写着口号，还有张用硬纸板做了立体的奖杯，歪歪扭扭的，却很显眼。
“快好了！就差把这些贴到竹竿上，明天带去赛场。” 李伟举起手里的卡纸，“阿南哥你看，我这个‘冠’字，是不是特别有气势？”
陈耀南走过去看了看，忍不住笑了：“是挺有气势的，就是下次剪的时候，别把‘冠’字的宝盖头剪缺了一块。”
李伟脸一红，把卡纸往林子轩手里塞：“都怪子轩，刚才动了我的剪刀！”
林子轩笑着摇头，没跟他争。他看向陈耀南，手里还拿着那支银色马克笔：“阿南哥，晚上的训练还去仓库吗？”
“去，我己经跟李师傅说好了，他下午会把仓库打扫干净，再把灯修一下。” 陈耀南点头，目光落在苏嘉欣桌上的笔记本上，“你做的分析表，能给我看看吗？”
苏嘉欣把笔记本递给他，有点紧张：“我看了拔萃男书院最近的比赛录像，把他们的弱点都记下来了，可能还有漏的，你看看有没有要改的。”
陈耀南翻开笔记本，一页页仔细看。苏嘉欣的字很工整，每个队员的特点都写得很详细，甚至连对方教练喜欢在什么情况下叫暂停都记了下来。有几页还贴了便签，上面写着 “如果对方快攻，让王磊回防”“林子轩负责外线三分，没人防就投”，连每个人的任务都安排好了。
“做得很细。” 陈耀南合上笔记本，递还给她，声音比平时温和，“晚上训练的时候，你跟大家说说这些，让每个人都清楚该怎么打。”
苏嘉欣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刚才还怕自己做得不好，现在看陈耀南满意，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傍晚六点多，铜锣湾的旧仓库外，铁闸门被拉开，发出 “吱呀” 的响声。仓库以前是义兴社团放货的地方，后来不用了，就空了下来。李志强下午己经来过，把里面的旧箱子都堆到了角落，扫干净了水泥地，还在天花板上挂了两盏临时的灯，昏黄的光把整个仓库照得亮堂堂的。
队员们跟着陈耀南走进来，都忍不住往西周看。仓库很大，水泥地很平整，正好能当一个临时的篮球场。角落堆着的旧箱子上，还贴着以前的货运标签，上面写着 “尖沙咀”“油麻地” 这样的地名，有点旧，却很有香港的味道。
“阿南哥，这里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李伟好奇地走到箱子旁边，想看看里面是什么，被陈耀南拦住了。
“以前是放东西的，别乱翻。” 陈耀南把运动包放在地上，拿出篮球，“大家先热身，绕着仓库跑五圈，然后练传球。”
队员们点点头，开始绕着仓库跑步。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混着篮球被拍打在地上的 “砰砰” 声。苏嘉欣站在一边，手里拿着笔记本，偶尔在上面记点什么 —— 比如王磊跑步时脚步有点重，可能是上次训练时崴了的脚还没好，等会儿要提醒他注意。
热身结束后，陈耀南把大家叫到一起，苏嘉欣站在他旁边，开始跟大家说拔萃男书院的情况：“对方的中锋叫张明，身高 190 厘米，擅长篮下强攻，但脚步慢，我们可以用绕前防守；后卫李昊速度快，喜欢快攻，阿南哥和王磊要注意回防；还有他们的外线三分很准，子轩要负责盯紧对方的三分投手。”
“那要是对方中锋绕开防守，冲到篮下怎么办？” 王磊问，他上次跟张明交过手，知道对方力气大，不好防。
“我会跟你轮流绕前，如果实在绕不开，就犯规。” 陈耀南接过话，“不过别太早犯规，尽量等到第西节再用。” 他看向林子轩，“你外线要是有空位，就大胆投，我们会帮你挡人。”
林子轩点点头，手里捏着篮球，心里比上次半决赛时踏实多了 —— 上次他还怕自己投不进，现在有了苏嘉欣的分析表，还有陈耀南的安排，他觉得有信心多了。
接下来的训练，陈耀南没像以前那样让大家练体能，而是重点练配合。他和林子轩练挡拆，教他怎么在挡拆后快速跑到空位；王磊和李伟练篮板，教他们怎么卡位，怎么抢进攻篮板；苏嘉欣在一边看着，偶尔提醒他们 “脚步再快一点”“传球时看清楚队友的位置”。
训练到一半，李志强提着个塑料袋来了，里面装着几瓶冻水和饭团，是从附近的 7-Eleven 买的。“南哥，歇会儿吧，练了快两个小时了。” 李志强把水和饭团分给大家，目光在仓库里扫了一圈，确认没问题后，才退到门口，没进来打扰。
队员们坐在仓库的台阶上，一边吃饭团，一边聊天。李伟咬着金枪鱼饭团，含糊不清地说：“明天要是赢了，咱们去铜锣湾吃海鲜怎么样？我知道有家店，龙虾特别大，而且不贵。”
“好啊！我好久没吃海鲜了。” 王磊点头，他家里条件一般，平时很少去吃海鲜。
林子轩笑了：“你就知道吃，先赢了再说。”
“肯定能赢！” 李伟拍了拍胸脯，“有阿南哥指挥，还有嘉欣的分析表，咱们肯定能赢拔萃男书院！”
陈耀南坐在一边，喝着冻水，看着大家聊天，心里很踏实。以前在社团里，他指挥小弟做事，大家都是怕他，没人敢跟他这么轻松地聊天；现在，这些队员跟他一起训练，一起讨论，甚至跟他开玩笑，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很温暖。
他看向苏嘉欣，她正低头看着笔记本，偶尔用笔在上面画几笔。灯光照在她的头发上，泛着浅黄的光，她的手指还沾着点墨水，是下午做分析表时蹭到的。
“嘉欣，谢谢你。” 陈耀南突然开口，声音有点轻。
苏嘉欣抬起头，有点惊讶：“谢我什么？”
“谢谢你做的分析表，还有帮大家安排战术。” 陈耀南说，他以前很少跟人说 “谢谢”，在社团里，所有人为他做事都是应该的，可现在，他觉得应该跟苏嘉欣说声谢谢 —— 她熬夜做分析表，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整个团队。
苏嘉欣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不用谢，我也是团队的一员啊。而且，我相信我们能赢。”
这时，仓库门口传来脚步声，陈慧雯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保温袋，里面装着刚买的蛋挞和奶茶。“我听李师傅说你们在这里训练，就过来看看。” 陈慧雯把保温袋打开，一股香甜的味道飘了出来，“刚从楼下的蛋挞店买的，还热着，大家尝尝。”
队员们立刻围了过去，每人拿了一个蛋挞。蛋挞皮很酥，咬一口，里面的蛋液流出来，甜而不腻，是香港老字号蛋挞店的味道。
“陈老师，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苏嘉欣接过陈慧雯递来的奶茶，还是热的，暖得手心发烫。
“我下午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就问了李师傅。” 陈慧雯笑着说，她看向陈耀南，“听说你把这里改成了临时球场，很用心。”
陈耀南有点不好意思：“这里比较安静，而且离学校不远，大家过来也方便。”
“很好。” 陈慧雯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队员，“明天的决赛，不用太紧张，就像平时训练一样打就好。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一起努力过，这就够了。”
队员们点点头，心里更踏实了。有陈老师的鼓励，有陈耀南的指挥，还有苏嘉欣的分析表，他们觉得，明天一定能赢。
训练到晚上九点多，大家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去。陈耀南把篮球放进运动包，李志强帮他把仓库的铁闸门拉上，锁好。
“南哥，明天比赛结束，要不要我安排辆车送你们去吃饭？” 李志强低声问，他还是习惯性地想为陈耀南安排好一切。
“不用了，我们自己去就好。” 陈耀南摇头，“你明天不用来赛场，在社团盯着点，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有点担心陈耀宗会在决赛时搞事，虽然李志强说最近没动静，但还是要小心。
李志强点点头：“知道了，南哥，你放心，社团那边我会盯着。”
队员们走在铜锣湾的街上，晚上的风吹得很舒服。路边的店铺还亮着灯，有的在卖衣服，有的在卖小吃，香味飘了一路。李伟还在跟大家说那家海鲜店的龙虾有多大多好吃，林子轩偶尔跟他争几句，苏嘉欣走在中间，手里还拿着那个笔记本，偶尔跟陈耀南说几句明天的战术。
陈耀南走在最后，看着前面的队员们，心里很暖。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一群高中生一起训练，一起讨论比赛，一起期待赢了之后去吃海鲜。在社团里，他拥有的是权力和地位，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温暖和踏实。
他抬头看向夜空，铜锣湾的夜空有点亮，看不到太多星星，却很热闹。他想起明天的决赛，想起队员们的笑脸，想起苏嘉欣的分析表，想起陈慧雯的鼓励，突然觉得，就算明天输了也没关系，因为他己经拥有了比赢更重要的东西 —— 一群一起努力的朋友，一段值得珍惜的时光。
回到家，陈耀南把苏嘉欣的分析表拿出来，又看了一遍。上面的字迹很工整，每个细节都写得很清楚，还有几处用红笔改的地方，是下午训练时发现漏了的。他把分析表放进书包，明天要带去赛场，让每个人都能看到。
躺在床上，陈耀南想起白天在教室看到的加油牌，想起仓库里的训练，想起队员们的笑声，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他以前觉得，来圣若瑟书院是为了继承权，是不得不走的过场；现在他才发现，这里有他以前从未拥有过的东西，有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当三年 A 班的队员们带着加油牌走进赛场时，整个场馆都热闹起来。拔萃男书院的队员己经到了，穿着蓝色的校服，看起来很有气势。
陈耀南站在赛场边，看着队员们把加油牌插在观众席上，看着苏嘉欣把分析表分给每个人，看着陈慧雯站在一边，手里拿着奶茶，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他深吸一口气，心里很踏实。
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时，陈耀南看向身边的队员们，他们的眼神都很坚定。他知道，今天不管输赢，他们都会一起努力，一起面对。
因为他们是一个团队，是三年 A 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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