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和医院的走廊铺着米白色地砖，消毒水的味道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栀子花香，冲淡了几分冰冷。陈耀南怀里抱着篮球奖杯，指尖无意识地着金色的杯身——刚才来的路上，他特意用干净的毛巾擦了三遍，连底座的缝隙都没放过，生怕沾了灰，显得不郑重。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他深吸一口气，脚步却有点犹豫。以前来医院见陈振雄，要么是社团里出了麻烦，要么是父亲又因为他“不够狠”而训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带着一份“校园里的成果”，想跟父亲分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不是平时的黑色夹克，而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圣若瑟书院的灰色卫衣，胸前印着小小的校徽，这还是苏嘉欣昨天帮他熨平整的，说“见长辈要穿得干净点”。
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轻微的翻报纸声。陈耀南轻轻推开门，看到陈振雄靠在床头，身上盖着浅灰色的薄被，手里拿着一份《香港商报》，老花镜滑到了鼻尖。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比平时在社团据点里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些疲惫。
“爸。”陈耀南的声音有点轻，比平时跟社团小弟说话时低了好几个调。
陈振雄抬眼，看到他怀里的奖杯，眉头先是皱了一下，随即又慢慢舒展开，放下报纸，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坐吧。”他的声音还带着点病后的沙哑，却没了往日的严厉。
陈耀南把奖杯放在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调整位置，让“全港中学生篮球赛（港岛区）冠军”的字样正对着陈振雄。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果篮，里面有苹果和橙子，是昨天李志强送来的，说“南哥，探病要带点新鲜水果，显得贴心”。他顺手拿起一个苹果，想帮陈振雄削皮，却发现自己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水果刀在手里转了两圈，还是放下了。
“这是……篮球赛的奖杯？”陈振雄的目光落在奖杯上，手指轻轻碰了碰杯身，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愣了一下——他这辈子见过的奖杯不少，有社团里“地盘争夺战”的纪念杯，有商界伙伴送的合作奖杯，却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印着“中学生”字样的奖杯，小巧，却透着一股鲜活的劲儿。
“嗯。”陈耀南点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有点局促，“我们班赢了，我是队长。”他想多说点，比如比赛时林子轩怎么投进绝杀球，苏嘉欣怎么临时上场投进关键球，队员们怎么一起加油，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只能简单地概括。
陈振雄没说话，只是看着奖杯，眼神里有陈耀南看不懂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比赛打得难不难？”
“难。”陈耀南想起拔萃男书院的强硬防守，想起林子轩被撞倒时的场景，“对方很强，一开始我们落后，后来大家一起配合，才赢的。”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是我一个人赢的，是团队一起。”
这句话让陈振雄的眼神动了动。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陈耀南——眼前的儿子，比三个月前刚去学校时变了不少。以前的陈耀南，眼神里只有狠劲，说话时带着社团里的戾气，不管做什么都想着“一个人扛”，像头倔强的小兽；可现在，他的眼神软了些，说起“团队”时，嘴角还带着点不自觉的笑，连肩膀都没以前绷得那么紧了。
“以前教你，做社团要罩住小弟，要够狠，才能镇住人。”陈振雄的声音放得更柔了，“现在看来，你学会了比‘狠’更重要的事。”他伸出手，拍了拍陈耀南的肩膀，掌心的老茧蹭过陈耀南的卫衣，带着熟悉的温度，“你上学之后，真的长大了。”
陈耀南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小到大，陈振雄从来没夸过他“长大”，只会说“你还不够格当坐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跟你老子比还差得远”。现在这句“长大了”，比任何奖杯都让他心跳加速，眼眶瞬间有点发热，他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卫衣的抽绳，不让陈振雄看到。
“爸，我……”他想说自己其实没那么厉害，想说如果不是苏嘉欣做的分析表，不是林子轩的绝杀球，不是陈慧雯的鼓励，他赢不了比赛，可话没说完，就被陈振雄打断了。
“不用解释。”陈振雄笑了笑，这是陈耀南第一次看到父亲笑得这么轻松，没有社团坐馆的威严，只有一个普通父亲的温和，“我知道，一个人赢不了团队的比赛。你能明白这点，就比拿到继承权还强。”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李志强打来的。陈耀南看了一眼陈振雄，陈振雄点头示意他接。他走到走廊，按下接听键，李志强的声音有点急：“南哥，陈耀宗刚才去社团了，跟几个堂口的话事人说你‘只顾上学，肆叁M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不管社团’，还说……还说你拿到奖杯也没用，成不了大事。”
陈耀南的眉头皱了起来，指尖攥紧了手机。他早就知道陈耀宗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他会在父亲生病的时候，还在社团里搞小动作。“我知道了，你盯着点，别让他搞出别的事。”他压低声音，怕病房里的陈振雄听到，“我看完爸就回社团。”
挂了电话，他转身想回病房，却瞥见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是陈耀宗。他穿着黑色的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冰，正盯着病房的方向。看到陈耀南，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没说话，转身就走，风衣的下摆扫过地砖，留下一阵冷风。
陈耀南攥紧了拳头，想追上去，却又想起病房里的陈振雄。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现在不是跟陈耀宗计较的时候，父亲还在病着，社团里不能再乱。
他回到病房时，陈振雄正看着窗外，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有些苍老。“是耀宗吧？”陈振雄没回头，却准确地猜到了。
陈耀南愣了一下，点头：“嗯，他来医院了？”
“来了，没进来，在走廊站了一会儿。”陈振雄转过身，眼神又恢复了几分社团坐馆的锐利，“他心里的想法，我清楚。但社团的未来，不是靠耍手段就能拿到的。”他看着陈耀南，语气坚定，“你不用急着跟他争，先把书读好，把人做好——剩下的，爸自有安排。”
陈耀南心里一暖，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他之前还担心父亲会因为陈耀宗的挑拨而不满，现在才明白，父亲一首都在看着他的成长，看着他的改变。
“爸，我知道了。”他点点头，心里的犹豫和不安少了很多。
又聊了一会儿，陈振雄的精神有点不济，陈耀南帮他盖好被子，说：“爸，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他拿起奖杯，想带回去，却被陈振雄叫住。
“把奖杯留下吧。”陈振雄指了指床头柜，“放在这里，我看着也开心。”
陈耀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把奖杯放回原位，轻轻摆好：“好，我明天再给你带蛋挞来，社团据点厨房做的，比外面买的好吃。”
“好。”陈振雄点头，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笑意。
陈耀南轻轻带上门，走到走廊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暖融融的。他想起刚才父亲说的“长大了”，想起比赛时队员们的笑容，想起苏嘉欣投进关键球时的样子，心里满是踏实。
他掏出手机，给苏嘉欣发了条信息：“我爸很喜欢奖杯，还夸我长大了。”
没过几秒，苏嘉欣就回了信息，附带一个笑脸表情：“我就说叔叔会喜欢的！下次我们一起去看他吧，我带自己做的曲奇。”
陈耀南看着信息，嘴角忍不住上扬，回复：“好啊，周末一起去。”
收起手机，他往电梯口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陈耀宗的身影己经不见了，但陈耀南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不过现在的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冲突，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他有团队，有朋友，有父亲的支持，还有想要守护的校园生活。
电梯门打开，陈耀南走进去，按下一楼的按钮。镜子里的他，穿着灰色卫衣，眼神明亮，嘴角带着笑，再也不是那个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社团少主了。他知道，未来还有很多挑战，陈耀宗的算计，社团的压力，学业的困难，但他己经准备好了——因为他现在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靠狠劲，不是靠权力，而是靠身边的人，靠一起成长的力量。
走出医院大门，阳光正好，街上人来人往，充满了生活的气息。陈耀南抬头看了看天，蓝得像一块透明的玻璃。他想起苏嘉欣说的“校园生活很美好”，现在终于彻底明白，这份美好，是他以前在社团里永远得不到的珍宝。
他掏出手机，给李志强打了个电话：“社团那边先不用急，等我周末看完我爸再说。对了，帮我订两盒蛋挞，明天带医院去。”
电话那头的李志强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好嘞南哥！保证是刚出炉的，热乎着呢！”
挂了电话，陈耀南迈开脚步，往学校的方向走。他想早点回去，跟苏嘉欣、林子轩分享父亲认可的消息，想跟他们一起讨论下次训练的计划，想再感受一次校园里的热闹和温暖。
远处的天空，几只鸽子飞过，留下一串清脆的鸽哨声。陈耀南的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期待周末和苏嘉欣一起去看父亲，期待下次的篮球训练，期待即将到来的校园生活，更期待自己能成为一个让父亲骄傲、让朋友信任、让自己满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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