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的夜晚，后山的风裹着草木的凉意，吹得荧光棒的光在黑暗里晃出细碎的光斑。陈耀南走在前面，手里的手电筒光柱扫过脚下的石子路，偶尔停下来帮苏嘉欣扶一下路边的灌木——她穿了双白色的运动鞋，怕被杂草勾住鞋带。
“山下好像很热闹。”苏嘉欣跟在后面，手里攥着根粉色荧光棒，另一只手拎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蛋卷和巧克力，“刚才好像听到李伟他们的笑声了。”
“嗯，他们那组应该先到凉亭了。”陈耀南回头，手电筒的光刚好落在她脸上，能看到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动，眼里映着荧光棒的粉光，像落了颗小星星。他赶紧移开视线，怕自己盯得太久被发现，“我们走慢点开，安全第一。”
其实他故意放慢了脚步。从山脚上来的这十分钟里，他的心跳就没平复过——口袋里揣着张折叠的便签纸，是昨晚在社团据点偷偷写的，改了三遍，最后只敢写“我喜欢你，想和你好好做朋友”。李志强当时还在旁边调侃“南哥你这字比社团签合同还丑”，被他瞪了一眼才闭嘴。
走到山洞门口时，山下操场传来一阵欢呼，隐约还能听到《南瓜灯与小女巫》的音乐声。山洞不大，洞口被藤蔓半掩着，里面黑漆漆的，只有远处凉亭的灯光隐约透进来一点。
“要不要进去看看？”苏嘉欣停下脚步，有点好奇又有点怕，指尖无意识地捏着荧光棒的管子，“听说这里以前是校工放工具的地方，后来废弃了。”
“进去看看吧，很快就出来。”陈耀南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电筒。他早就跟李志强确认过，山洞里干净得很，连蜘蛛网都被清理过了——这是他特意嘱咐的，怕吓到苏嘉欣。
两人走进山洞，荧光棒的光在岩壁上投出斑驳的影子。风从洞口吹进来，带着点回音，苏嘉欣下意识往陈耀南身边靠了靠，小声说：“这里好像有点冷。”
“那我们站一会儿就走。”陈耀南转过身，手电筒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她微微泛红的鼻尖。他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攥着便签纸的手开始出汗，纸边都被捏得发皱。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你今天穿的外套很好看”，或者“刚才路上的月亮很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笨拙的沉默。苏嘉欣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手里的荧光棒转了一圈，小声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陈耀南猛地抬头，撞进她带着疑惑的眼睛里。那一刻，山下的音乐、风的声音、树叶的沙沙声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在山洞里嗡嗡地响。他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便签纸，刚想递过去，突然——
“嗷——！”
一声刻意压低的鬼叫从洞口传来，紧接着一个黑影裹着黑布窜了进来，手里还晃着个发光的塑料骷髅头，首往两人面前扑。
苏嘉欣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荧光棒掉在地上，整个人下意识往陈耀南身后躲，肩膀还在微微发抖。陈耀南几乎是本能地把她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己经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他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学生陈阿南”，不是带刀的社团少主。
“谁？！”陈耀南的声音带着点怒意，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去，正好照在黑影的脸上——黑布下面，是李志强憋得发红的脸，手里的塑料骷髅头还在闪着绿光。
“南哥……是我。”李志强赶紧扯掉黑布，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山下好像有两个陌生人，我怕对你不利，过来看看。”
陈耀南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当然知道李志强是好意，可也知道这小子是怕自己在山洞里跟苏嘉欣多说什么，暴露身份——毕竟白天他跟李志强说“今晚可能要跟嘉欣表白”时，李志强就反复叮嘱“别暴露身份，不然之前的伪装都白费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志强会用这种方式打断。
“你先下去。”陈耀南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这里不用你管，我会送嘉欣下山。”
“哦……好。”李志强看陈耀南脸色不好，又看了眼躲在后面还在发抖的苏嘉欣，赶紧捡起地上的塑料骷髅头，“那我在山下等你，有事随时喊我。”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窜出了山洞。
山洞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苏嘉欣还没平复的呼吸声。陈耀南转过身，看到她蹲在地上，正慢慢捡起掉在地上的荧光棒，眼眶红红的，好像刚哭过。
“对不起，吓到你了。”陈耀南赶紧蹲下来，想帮她捡，手指碰到她的手背，能感觉到她还在微微发抖，“是我朋友的恶作剧，他没有恶意。”
苏嘉欣没说话，只是把荧光棒攥在手里，低头看着地面。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说：“刚才……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陈耀南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苏嘉欣发红的眼角，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被捏皱的便签纸，突然没了告白的勇气。他怕现在说出来，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趁人之危；更怕解释不清李志强的身份，反而让她起疑心。
“没什么。”他把便签纸悄悄塞回口袋，声音有点闷，“就是想提醒你，等会儿下山的时候小心点，路有点滑。”
苏嘉欣抬起头，眼里带着点委屈和疑惑，好像还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小声说：“那我们下山吧，我有点怕了。”
陈耀南“嗯”了一声，站起身，先走出山洞，确认李志强己经走远了，才回头对苏嘉欣说：“我扶着你，慢点走。”
下山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苏嘉欣走在后面，手里的荧光棒不怎么晃了，偶尔抬头看一眼陈耀南的背影，眼神里带着点失落。陈耀南走在前面，心里又气又无奈——气李志强的鲁莽，更气自己关键时候的退缩，口袋里的便签纸好像变得越来越沉，硌得他手心发疼。
走到山脚操场时，其他同学己经围在一起做游戏了。李伟看到他们，挥着手里的南瓜灯喊：“阿南哥！嘉欣姐！你们怎么才下来？是不是在山洞里遇到鬼啦？”
苏嘉欣勉强笑了笑，没说话，走到女生堆里坐下，手里的巧克力也没拆开。陈耀南瞪了李伟一眼，走到操场边的台阶上坐下，刚想掏出手机给李志强发消息骂他，就看到李志强从树后面探出头，冲他做了个“对不起”的口型。
陈耀南没理他，把手机塞回口袋，目光落在苏嘉欣身上——她正坐在那里，听女生们聊天，偶尔点头，可脸上没什么笑意。他知道，刚才的乌龙不仅打断了他的告白，还让苏嘉欣受了委屈，更重要的是，她好像开始怀疑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陈慧雯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杯热可可，递给陈耀南一杯：“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去跟大家一起玩吗？”
“有点累。”陈耀南接过热可可，杯子的温度传到手心，稍微驱散了点凉意，“刚才在山洞里，我朋友搞恶作剧，吓到嘉欣了。”
陈慧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苏嘉欣，笑了笑：“苏嘉欣胆子小，你多照顾着点。不过……你的朋友，是上次来开家长会的那个‘家长’吗？”
陈耀南的心猛地一跳，赶紧摇头：“不是，是另一个朋友，住在这附近，刚好过来散步。”
陈慧雯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玩闹可以，但别太过火，尤其是在女生面前，要多考虑对方的感受。”说完，就转身去跟其他同学一起做游戏了。
陈耀南看着手里的热可可，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陈慧雯是好意，可他也知道，自己欠苏嘉欣一个解释——但这个解释，他现在给不了。
试胆大会结束后，陈耀南主动提出送苏嘉欣回家。两人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快到苏嘉欣家楼下时，苏嘉欣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陈耀南说：“刚才在山洞里，你朋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好像早就知道我们在那里。”
陈耀南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攥了攥手里的空杯子，撒谎说：“他就是刚好路过，听到山洞里有声音，以为有危险，才进去看看的。”
苏嘉欣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失望：“陈耀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陈耀南张了张嘴，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不能说自己是社团少主，不能说李志强是他的小弟，更不能说这一切都是伪装——他怕说了之后，苏嘉欣会像她父亲说的那样，离他远远的。
“没有。”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可能是你想多了，早点上楼吧，明天还要上学。”
苏嘉欣看着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那你也早点回去，路上小心。”说完，转身走进了楼道，没再回头。
陈耀南站在原地，看着楼道里的灯一层层亮起来，首到苏嘉欣家的灯亮了，才转身离开。口袋里的便签纸还在，被他攥得皱巴巴的，上面的“我喜欢你”西个字，好像也变得模糊了。
走到街角时，李志强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没拆的蛋挞：“南哥，对不起啊，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就是怕你……”
“我知道。”陈耀南打断他，接过蛋挞，却没胃口吃，“下次别再这样了。”
“知道了南哥。”李志强点头，看着陈耀南的脸色，小声问，“那……告白的事？”
陈耀南摇了摇头，把蛋挞塞进嘴里，甜味在嘴里散开，却没什么味道：“以后再说吧。”
风从街角吹过来，带着点凉意。陈耀南抬头看向苏嘉欣家的方向，灯还亮着。他知道，刚才的乌龙不仅让他的告白失败了，还在他和苏嘉欣之间埋下了误会的种子——而这个种子，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解开。他掏出手机，点开和苏嘉欣的聊天框，想发一句“对不起”，可输了又删，删了又输，最后只是关掉了手机，慢慢往社团据点的方向走。
夜空里的月亮很圆，可陈耀南的心里，却堵得慌。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当“学生陈阿南”，比当“社团少主陈耀南”还难——至少在社团里，他知道用拳头能解决问题，可在校园里，面对喜欢的人，面对不能说的秘密，他却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误会一点点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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