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食堂里满是不锈钢餐盘碰撞的脆响，打饭窗口飘来的叉烧汁香味混着学生们的喧哗，裹得人浑身发暖。陈耀南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刚打开李志强早上从油麻地茶餐厅打包的便当 —— 盒里躺着半块溏心蛋、两勺叉烧，米饭上还撒了把海苔碎，是他昨天随口提了句 “想吃茶餐厅的叉烧饭”，没想到李志强真记在了心里。
他刚拿起筷子，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哗啦” 一声，便当盒从桌上滑下去，溏心蛋摔在瓷砖上，蛋黄流得满地都是，叉烧也滚到了旁边的椅子底下。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撞他的男生慌忙弯腰去捡，声音发着抖。陈耀南的火气瞬间窜了上来 —— 在社团里，敢这么撞他的人，早被按在地上问清楚 “是不是故意找茬” 了。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抬头就想呵斥，却在看清男生的样子时顿住了。
男生看起来比班里其他同学瘦小些，校服洗得发旧，领口磨出了毛边，怀里抱着一个旧饭盒，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他弯腰捡便当盒时，口袋里掉出一张纸，飘到陈耀南脚边。陈耀南低头一看，是张 7-Eleven 的打工排班表，上面用圆珠笔写着 “林子轩”，排班时间全是放学后和周末，密密麻麻排到了月底。
那一瞬间，陈耀南想起了自己十六岁那年。那时候他还没正式进社团，父亲让他去油麻地一家茶餐厅打工 “练胆子”。每天放学后背起黑色围裙，端着滚烫的奶茶穿梭在客人之间，遇到喝醉的客人刁难，只能笑着说 “对不住，您再等等”；月底领工资时，老板总会扣掉几块 “打碎杯子的赔偿费”，他攥着皱巴巴的纸币，想着能给父亲买包好烟，就觉得不委屈。
“对、对不起，我赔你一份吧！” 林子轩捡起排班表，小心翼翼地叠好塞回口袋，又想去捡地上的叉烧，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我今天带的钱可能不够，但我可以明天把便当带给你，或者我……”
陈耀南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他想起自己当年在茶餐厅打碎盘子时，也是这样手足无措，生怕老板扣工资。他弯腰捡起便当盒，擦了擦上面的污渍，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不用赔了，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林子轩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班里的同学大多知道陈耀南 “不好惹”—— 开学第一天自我介绍写错名字，体育课上发令枪响时摆出奇怪的姿势，平时也很少跟人说话，大家都默认他是 “不好接近的转学生”。林子轩刚才撞了他，还以为要被骂一顿，甚至可能被推搡几下，没想到陈耀南居然说 “不用赔”。
“真、真的不用吗？” 林子轩还是有点紧张，攥着面包的手更紧了，“那你的午饭……”
“我等会儿出去买份就行了。” 陈耀南把便当盒塞进书包，想起李志强说 “学校附近有家鱼蛋摊味道不错”，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去试试。他看着林子轩手里的面包，又补充了一句：“下次走路看着点，别再撞着人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林子轩立刻点头，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又赶紧低下头，抱着自己的旧饭盒往食堂角落走，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打开饭盒 —— 里面只有白米饭和一点炒青菜，他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陈耀南，眼神里带着点感激。
陈耀南没再管他，起身往食堂外走。路过打饭窗口时，听到两个女生在议论 “那个林子轩好像每天都吃青菜白饭，听说他妈妈生病，他要打工赚钱”；还有人说 “上次看到他被校外混混拦住，好像是要抢他的打工钱”。
陈耀南脚步顿了顿，没回头，继续往校门口走。阳光照在他身上，暖融融的，他想起刚才林子轩那张满是愧疚的脸，又想起自己当年在茶餐厅打工的日子。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看起来怯懦的男生，好像没那么 “陌生”—— 他们都曾为了生活，小心翼翼地攥紧手里的 “排班表”，都曾在没人的地方，咽下过委屈。
下午上课的时候，陈耀南注意到林子轩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正低头抄笔记。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他的笔写得飞快，偶尔停下来揉一揉眼睛，大概是昨晚打工睡得太晚。陈耀南看着他的背影，想起自己早上的便当，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 下次李志强再带叉烧饭，或许可以多带一份。
(http://www.220book.com/book/W5GG/)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