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圣若瑟书院很静，阳光透过图书馆的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星星。旧吊扇在天花板上慢悠悠转着，扇叶带起的风裹着书页的油墨香，吹得桌角的作文纸轻轻动了动。
陈耀南趴在桌子上，盯着面前的粤语作文本，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没落下。作文题是“最难忘的一件事”，他己经对着这行字看了半小时，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两个画面——要么是社团里刀光剑影的交易，要么是篮球场上全班欢呼的瞬间。前者不能写，后者他又不知道怎么用“文雅”的话写出来，只能咬着笔杆发愁，指节把笔杆捏得发白。
“还没动笔？”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耀南猛地首起身，差点撞翻桌上的凉茶。陈慧雯抱着一摞教案走进来，身上穿的不是平时的职业装，而是一件浅蓝色的棉布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看起来比平时温和了不少。
“陈老师。”陈耀南赶紧把作文本往回拉了拉，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不知道怎么写，总觉得说出来的话太‘硬’，不像作文。”
陈慧雯把教案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他的作文本翻了翻——前几页都是零散的句子，“我们赢了篮球赛”“林子轩哭了”“苏嘉欣笑了”，字迹歪歪扭扭，还画了好几个墨团，显然是写了又涂，涂了又写。
“不是‘硬’，是你还没找到怎么把‘感受’写出来。”陈慧雯笑着把作文本推回去，从包里拿出一支红色的钢笔，在纸上画了个小太阳，“比如写篮球赛，你不用只说‘赢了’，可以写赢的时候，阳光照在奖杯上的样子，同学们喊你名字的声音，甚至你手心的汗，这些细节写出来，读者就会跟着你一起开心。”
陈耀南盯着那个小太阳，又看了看陈慧雯的手——她的手指很细，握笔的姿势很轻，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和他自己用力到纸都快戳破的样子完全不同。他想起小时候，妈妈也教过他握笔，可没教几天就病倒了，后来在社团里，他握的都是刀和笔（签交易合同的笔），从来没人教过他怎么用笔画太阳。
“我试试。”他拿起笔，低头盯着纸，慢慢写：“那天篮球赛赢了，阳光很亮，照在苏嘉欣的头发上，像有一层光。林子轩抱着我哭，他的眼泪蹭在我衣服上，有点湿。”
写完他抬头，有点紧张地看着陈慧雯，像等着被打分的小学生。陈慧雯凑过来，仔细看了看，眼睛弯起来：“很好啊，这样就有画面了。再加点你自己的感受，比如那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是觉得开心，还是觉得……不一样的感觉？”
“不一样的感觉。”陈耀南几乎是脱口而出，“以前在社团，赢了交易只会觉得‘又搞定一件事’，可那天赢了篮球赛，我觉得……心里暖暖的，像喝了热奶茶。”
“那就写下来。”陈慧雯把红色钢笔递给他，“把‘心里暖暖的’写具体，不用怕写得不好，作文最重要的是真诚，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写。”
陈耀南接过钢笔，笔杆还带着陈慧雯手心的温度。他低头继续写，这次笔尖不再发抖，慢慢把那天的画面拼起来——苏嘉欣投进关键球时的表情，林子轩冲过来抱他的力气，陈慧雯在台下喊“加油”的声音，还有他自己忍住没爆发的怒火（对方犯规撞林子轩的时候），最后写“那天的风都是甜的，比社团据点厨房煮的糖水还甜”。
他写得太投入，没注意到对面的陈慧雯己经靠在椅背上，眼睛慢慢闭上了。首到他写完最后一句，抬头想让陈慧雯看看，才发现她的头轻轻歪向一边，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呼吸很轻，显然是睡着了。
陈耀南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动。图书馆里很静，只有吊扇的转动声和陈慧雯的呼吸声，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睫毛映得很长，像两把小扇子。他第一次这么近看陈慧雯，发现她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大概是平时改作业太辛苦，手指上还有一点墨水的痕迹，和他作文本上的墨团不一样，是很淡的蓝色，像不小心蹭到的。
他想起陈慧雯第一次找他谈话，没批评他档案有问题，只是问他“是不是不太适应”；想起月考后他只有体育及格，陈慧雯没骂他，反而说“我们从基础开始补”；想起上次他缺课去医院看爸爸，陈慧雯帮他补落下的课程，还给他带了热乎的叉烧饭。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合同黄了后，少主被迫重读高中！》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在社团里，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大家要么怕他（因为他是少主），要么想利用他（为了地盘），只有陈慧雯，是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学生”，一个需要帮忙的孩子。
窗外的蝉鸣突然响起来，陈慧雯的头又往这边靠了靠，差点就要碰到他的胳膊。陈耀南赶紧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书包边，拿出一件灰色的运动外套——是李志强昨天刚给他买的，说暑假穿凉快，还没穿过，带着淡淡的洗衣粉味。
他拿着外套走回去，蹲在陈慧雯旁边，小心翼翼地把外套展开，想盖在她身上。可她的肩膀很窄，外套有点大，他怕盖得太重吵醒她，只能一点一点把衣角拉平，注意到她衬衫的袖口有点卷边，还帮她轻轻捋了捋。
就在这时，陈慧雯的睫毛动了动，陈耀南吓得赶紧收回手，蹲在地上不敢动，像做错事的孩子。可她没醒，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头往外套里埋了埋，呼吸还是很轻。陈耀南松了口气，慢慢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那篇刚写完的作文，又看了一遍。
纸上的字还是歪歪扭扭，可他觉得比任何一次签的交易合同都好看。他想起陈慧雯说的“真诚”，原来不用写什么豪言壮语，不用提什么地盘和权力，只是写心里的感受，就能这么舒服。
大概过了半小时，陈慧雯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身上的外套，又看了看对面的陈耀南，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昨天整理支教的材料太晚，不小心睡着了。”
“没事。”陈耀南赶紧移开目光，假装看作文本，“陈老师，你要去支教？”
“嗯，暑假结束后去元朗，那边有个小学，缺老师。”陈慧雯把外套叠好，递给陈耀南，“那边的孩子大多是留守儿童，可能跟你小时候有点像，需要有人多关心他们。”
陈耀南接过外套，指尖碰到她的手，又赶紧缩回来。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妈妈走了之后，爸爸忙着社团的事，没人关心他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写作业，要是那时候有个像陈慧雯这样的老师，会不会不一样？
“陈老师，你会教他们写作文吗？”他小声问。
“会啊。”陈慧雯点点头，拿起他的作文本，认真读起来，读完后眼睛亮起来，“写得很好！陈耀南，你看，只要你愿意写，就能写得这么好。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试着写下来，写出来就会好受很多。”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陈耀南：“这个给你，要是暑假里想写点什么，就写在上面，开学后我们再一起看。”
陈耀南接过本子，封面是绿色的，画着一棵小树苗，里面的纸很薄，摸起来很软。他把本子放进书包里，像藏了一件宝贝。
“谢谢陈老师。”他说，声音比平时低，却很真诚。
“不用谢。”陈慧雯看了看表，站起来收拾教案，“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吧，暑假补习不用急，我们下周再继续。”
两人一起走出图书馆，暑假的阳光还是很烈，陈慧雯撑起一把遮阳伞，又往陈耀南那边靠了靠，帮他挡住一部分阳光：“路上小心，别去太远的地方，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陈耀南点点头，看着陈慧雯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教学楼拐角，才转身往校门口走。他摸了摸书包里的绿色小本子，又摸了摸那件灰色的运动外套，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他想起陈慧雯说的元朗小学，想起那些留守儿童，突然觉得，以后要是有机会，他也想去看看，不是以“义兴少主”的身份，而是以“陈耀南”的身份，帮那些孩子写写作文，像陈慧雯帮他一样。
街对面的7-Eleven传来熟悉的音乐，林子轩大概还在里面打工，苏嘉欣可能在家复习。陈耀南加快脚步，他想赶紧回家，把今天写的作文再抄一遍，放进那个绿色的小本子里，还要在旁边画个小太阳，像陈慧雯画的那样。
暑假的风轻轻吹着，带着阳光的味道，陈耀南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他从来没想过，一个暑假的下午，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听着老师的呼吸声，写一篇关于篮球赛的作文，会比赢了30亿的交易还让他开心。
原来这就是“普通学生”的生活，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勾心斗角，只有纸和笔，阳光和老师的笑容，简单，却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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