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若瑟书院的嘉年华从下午两点就热闹起来了。校门口的拱形门缠满了金红相间的彩带，风一吹就簌簌响，像是在跟着学生们的笑声打节拍。教学楼前的空地上摆满了各班的摊位，三年A班的摊位最显眼——蓝色的桌布上摆着港式蛋挞、冻柠茶和手工兔子灯，都是前一天晚上大家一起准备的，林子轩妈妈还特意烤了两盘蛋挞，说“给你们表演加油”。
陈耀南早上九点就来了学校，帮着搬桌子、挂海报。他穿着洗得有点发白的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没有平时社团里戴的金属手链，只有一块普通的电子表——是苏嘉欣上次帮他挑的，说“上课看时间方便”。“阿南，这边的海报歪了！”林子轩抱着一摞一次性杯子跑过来，他的吉他靠在摊位角落，琴包上还贴着那张三文鱼贴纸。
陈耀南伸手把海报扶正，胶带粘在墙上发出“撕拉”一声：“知道了，等下再用透明胶加固一下，别等下被风吹掉。”他抬头看了看礼堂的方向，心里有点发紧——还有三个小时，就要表演了。昨晚修完钢琴后，他又在家练到凌晨，嗓子有点哑，苏嘉欣特意让他带了温水，说“别喝冰的，会影响声音”。
“在想什么呢？紧张啦？”苏嘉欣端着两杯冻柠茶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刚才我去看了一下钢琴，音很准，李叔调得特别好。”她的头发扎成马尾，发梢别着一个小小的珍珠发卡，是上次中秋做兔子灯时剩下的材料，她自己做的。
陈耀南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凉意，心里稍微松了点：“有点，怕等下又跑调，连累你们。”
“什么连累啊，”苏嘉欣笑着戳了戳他的胳膊，“我们是乐队啊，要错一起错，要赢一起赢。而且你昨天练得那么好，肯定没问题的。”
林子轩也凑过来：“对呀，就算跑调也没关系，我们跟着你一起唱，声音大一点，谁也听不出来！”
正说着，张骏低着头走了过来。他手里攥着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两盒鸡蛋仔，是他早上特意去铜锣湾买的。“阿南哥，嘉欣姐，子轩哥，”他声音有点小，把鸡蛋仔递过来，“这个……给你们吃，刚才我去摊位买的，挺好吃的。”
陈耀南看着他，想起昨天修钢琴时，张骏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进来。他知道张骏是被陈耀宗威胁的，心里没有怪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一起吃吧，等下表演完我们还有蛋挞没吃完。”
张骏的眼睛亮了点，连忙点头：“好，我……我等下会在台下给你们加油的。”
下午五点，嘉年华的重头戏——社团表演开始了。礼堂里坐满了学生和老师，舞台上的灯光亮得晃眼，红色的幕布上写着“圣若瑟书院嘉年华文艺汇演”，旁边还挂着各班的加油牌，三年A班的那块最显眼，上面画着三个卡通人物，举着麦克风、钢琴和吉他，写着“三年A班，声动全场”。
乐队在后台候场，张磊拿着鼓棒轻轻敲着膝盖，李萌萌攥着铃鼓的红绸带，手心有点汗。“等下我数三二一，我们就上场，”苏嘉欣小声说，“阿南，你别紧张，就像我们平时排练一样，跟着节奏来就行。”
陈耀南点点头，喝了一口温水，嗓子里的干涩稍微缓解了点。他看着舞台的方向，能听到前面班级的表演掌声，心里的紧张又上来了——在社团里谈几十亿的交易他都没怕过，可现在要在几百人面前唱歌，却手心冒汗。
“下一个节目，有请三年A班乐队，为我们带来歌曲《朋友》！”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过来，后台的帘子被拉开，刺眼的灯光照了进来。
“走吧！”苏嘉欣率先拿起琴谱，走向舞台。陈耀南深吸一口气，跟着走了出去，手里的麦克风有点沉。
舞台下的掌声响了起来，他看到第一排的陈慧雯老师笑着挥手，旁边的林子轩妈妈也在鼓掌，手里还拿着一个写着“加油”的牌子。李志强站在礼堂的后门，穿着普通的休闲装，不像平时的社团小弟，更像一个来凑热闹的路人——他是来暗中保护的，怕陈耀宗又搞事，不过看现在的情况，应该没什么问题。
苏嘉欣坐在钢琴前，手指放在琴键上，对林子轩点了点头。林子轩调整了一下吉他弦，对张磊和李萌萌比了个“OK”的手势。前奏响起，钢琴的声音清脆，吉他的旋律柔和，鼓点慢慢跟上，一切都和平时排练一样。
陈耀南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开口唱：“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
刚唱完第一句，他就知道——跑调了。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像被风吹偏的风筝。他的心脏猛地一紧，睁开眼睛，看到台下有几个学生愣了一下，然后互相看了看。
他的手心瞬间出汗，麦克风有点滑。他想停下，却看到苏嘉欣从钢琴前抬起头，对他笑了笑，眼神里带着鼓励，像是在说“没关系，继续”。
林子轩也放慢了吉他的节奏，轻轻对着他点头，嘴型比着“慢慢来”。
陈耀南咬了咬牙，继续唱下去：“有过泪，有过错，还记得坚持什么……”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边传来一个小声的合唱——是李萌萌，她拿着铃鼓，一边晃一边跟着唱。接着，张磊也跟着唱了起来，鼓点打得更轻了，配合着他的节奏。
然后，他听到了更多的声音——是台下的三年A班学生！第一排的张骏站起来，大声跟着唱，旁边的同学也跟着站起来，挥舞着手里的加油牌。慢慢的，整个三年A班的区域都响起了合唱声，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了他的跑调。
陈耀南看着台下挥舞的手臂、笑着的脸，心里的紧张慢慢消失了。他不再盯着麦克风，而是看着苏嘉欣的方向，看着林子轩的吉他，看着台下三年A班的同学，跟着他们的节奏，继续唱：“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这次，他的声音稳了很多，虽然偶尔还是会有点飘，但己经不那么明显了。苏嘉欣的钢琴声也变得更轻快，林子轩的吉他弦拨得更有力，张磊的鼓点打得更欢，李萌萌的铃鼓“哗啦”作响，和台下的合唱声混在一起，像一首最热闹、最温暖的歌。
舞台上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陈耀南看到苏嘉欣的嘴角一首带着笑，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林子轩的头发有点乱，却笑得很开心；张磊的额头冒出了汗，却打得更投入；李萌萌的红绸带在空中飘着，像一团小小的火焰。
台下的掌声越来越响，其他班的学生也跟着拍手，有的甚至站起来，跟着一起唱。陈慧雯老师拿着手机录像，嘴角的笑容藏不住；林子轩妈妈擦了擦眼睛，手里的“加油”牌挥得更用力；李志强站在后门，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欣慰——他从没见过陈耀南这样放松的样子，像个真正的高中生，而不是义兴社团的少主。
“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最后一句歌词唱完，音乐慢慢停下。舞台下安静了一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比之前任何一个节目都响。
陈耀南站在舞台中央，手里的麦克风还在微微震动。他看着台下的人，突然有点不知所措，首到苏嘉欣走过来，轻轻抱了他一下：“阿南，你太棒了！这是我见过最棒的表演！”
林子轩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说吧，就算跑调也没关系，我们一起唱就好！”
张磊和李萌萌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刚才台下的掌声超响！”“我看到其他班的人都跟着唱了！”“太开心了！”
陈耀南看着他们的笑脸，眼眶突然有点红。他以前在社团里，赢了交易、收服了地盘，也没这么开心过。那种开心是冰冷的，是带着利益的，可现在的开心不一样，是暖的，是带着朋友的温度的。他吸了吸鼻子，笑着说：“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肯定唱不下来。”
下台的时候，陈慧雯老师走过来，递给他们每人一个蛋挞：“刚才的表演太精彩了，比我预期的还要好。尤其是阿南，进步真的很大。”
“谢谢Miss ！”大家接过蛋挞，咬了一口，还是热的——是林子轩妈妈一首放在保温箱里的。
林子轩妈妈也走过来，拉着陈耀南的手：“阿南啊，刚才唱得真好，阿姨都听哭了。以后常来家里玩，阿姨给你做蛋挞。”
陈耀南点点头，心里暖暖的：“谢谢阿姨，以后我会常去看您的。”
晚上七点，嘉年华结束了。大家一起收拾摊位，把剩下的蛋挞和冻柠茶分给其他同学。张骏走过来，递给陈耀南一张纸条：“阿南哥，这是我写的道歉信，之前弄坏钢琴的事，真的对不起。以后如果陈耀宗再找我，我不会再听他的了。”
陈耀南接过纸条，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却很认真。他拍了拍张骏的肩膀：“没事，我知道你是被威胁的，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收拾完摊位，大家一起走出学校。夜晚的风有点凉，吹在脸上很舒服。校门口的路灯亮着，橘黄色的光洒在石板路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要不要去铜锣湾吃碗云吞面？我请客！”陈耀南突然说，他想谢谢大家今天的陪伴。
“好啊！”大家异口同声地说，笑声在夜里传得很远。
走到铜锣湾的茶餐厅，里面还很热闹。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云吞面、鱼蛋、鸡蛋仔，还有冻柠茶。“刚才在舞台上，我还以为要搞砸了，”陈耀南喝了一口冻柠茶，笑着说，“没想到你们都跟着我一起唱，太感动了。”
“我们是一个班的啊，”苏嘉欣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就像你之前帮我们赢了篮球赛一样，这次我们也帮你完成表演。”
林子轩点点头：“对呀，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忙。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会帮你的。”
陈耀南看着眼前的朋友，心里突然觉得，当初爸爸让他来上学，也许是对的。如果没有来圣若瑟书院，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原来朋友之间的温暖，比社团里的权力和利益更重要；原来唱歌跑调也可以很开心，原来平凡的校园生活，比刀光剑影的社团日子更踏实。
茶餐厅的电视里放着粤语歌，是周华健的《朋友》。大家跟着一起唱，虽然有的跑调，有的忘词，却笑得很开心。陈耀南看着苏嘉欣的笑脸，看着林子轩的吉他，看着张磊和李萌萌的打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这些朋友，保护好这份温暖，不管陈耀宗再怎么搞事，他都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
晚上九点，大家各自回家。陈耀南送苏嘉欣到她家楼下：“今天谢谢你，还有……你说的那句话，我会记住的。”他指的是苏嘉欣说“这是最棒的表演”。
苏嘉欣笑了笑：“不用谢，你本来就很棒。明天见。”
“明天见。”陈耀南点点头，看着苏嘉欣走进楼道，才转身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陈耀南想起今天的表演，想起大家的笑容，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掏出手机，给李志强发了一条信息：“今天没事，谢谢你的保护。以后如果陈耀宗有动作，及时告诉我，别让他伤害我的朋友。”
很快，李志强回复：“放心南哥，我会盯着的。今天的表演我看了，很精彩，你现在这样很好。”
陈耀南收起手机，抬头看着夜空。星星很亮，月亮也很圆。他想起小时候，妈妈抱着他，在阳台上看星星，说“阿南，以后要做个开心的人，别像你爸爸一样，整天活在刀光剑影里”。那时候他不懂，现在终于懂了。
原来，最完美的表演，不一定是没有失误的。有时候，一点小小的不完美，加上朋友的陪伴和支持，才是最完美的。就像今天的表演，他虽然跑调了，却因为大家的一起合唱，变成了最难忘、最完美的回忆。
他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要更努力地学习，要和苏嘉欣、林子轩一起考上好大学，要做一个让妈妈骄傲的人，做一个真正开心的人，而不是那个活在社团阴影里的陈耀南。
夜晚的铜锣湾很热闹，霓虹灯亮着，车水马龙。陈耀南走在人群里，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孤独的社团少主，而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一个有朋友、有温暖、有梦想的少年。他的未来，不再是只有社团的权力和利益，还有朋友的陪伴、校园的温暖，还有属于他自己的、真正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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