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寒山寺归来,沈清辞的心便如同浸在温软的春水里,既甜且胀。那枚“月”字玉佩被她用一根细细的银链穿起,贴身佩戴着,冰凉的玉质贴着肌肤,渐渐染上她的体温,仿佛一个无声而坚定的承诺。她时常对窗抚摸着玉佩,回想起寒山寺亭中陆景渊那句“等我”,脸颊便会不自觉发烫,唇角漾开浅浅的笑意。
然而,这静谧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就在陆景渊拜访后的第三日傍晚,一骑快马踏着暮色驰入苏州城,带来了边关的紧急军情。
消息传到沈府时,陆景渊正在客房中擦拭随身佩剑。亲卫疾步入内,低声禀报:“将军,北境急报,突厥犯边,攻势甚急,陛下有旨,命您接旨后即刻启程返京,不得延误!”
陆景渊擦拭剑身的手骤然一顿,剑锋寒光映出他瞬间凝重的眉眼。他沉默片刻,将剑缓缓归鞘,发出清脆的“咔哒”声。“知道了。备马,即刻启程。”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果决。
“是!”亲卫领命而去。
陆景渊站起身,环顾这间暂居的雅致客房,目光最终落在窗外那轮渐渐升起的明月上。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与不甘。他原本计划明日再去拜访沈文渊,即便不能立刻提亲,也该表明心迹,为日后铺路。谁知军情如火,容不得半分儿女情长。
他必须立刻离开,甚至来不及当面与她道别。
他快步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笺,研墨挥毫。时间紧迫,不容他细细斟酌词句,满腔的离愁别绪与无奈,最终化作笔下寥寥数语。他引用了《春江花月夜》中最贴合此刻心境的一句,写下:
“清辞卿卿如晤:军情紧急,奉命即刻返京,奔赴边关。相聚匆匆,别离遽遽,心实难舍。今夕何夕,见此良人,然‘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盼卿珍重,待得河清海晏,必当践约寒山之言。临行匆匆,书不尽意。陆景渊 手书。”
他将信纸折好,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小小卷轴,那是他翻看得边缘起毛的《春江花月夜》诗卷抄本,是他心爱之物。他将信与诗卷一并交给最信任的亲卫队长,沉声吩咐:“速将此信与诗卷送往沈府,亲手交予沈清辞小姐。告诉她……陆某有负昨日之约,望她恕罪。”
“属下明白!”亲卫队长双手接过,转身快步离去。
陆景渊最后望了一眼沈府的方向,深吸一口气,披上披风,大步走出房间。院中,亲卫们己牵马等候。他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骏马嘶鸣,带着一队人马,踏着越来越浓的夜色,如同来时一般,风驰电掣般离开了苏州城,消失在通往官道的方向。
与此同时,沈清辞正在自己院中的小书房里,对着一幅未画完的墨竹图发呆。笔尖的墨都快干了,她却迟迟没有落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忽然,采薇略带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小姐,小姐!陆将军的亲卫求见,说是有紧要东西要当面交给小姐!”
沈清辞心中猛地一沉,那种不安感瞬间放大。她立刻放下笔:“快请!”
亲卫队长被引了进来,风尘仆仆,面带肃容。他恭敬地行礼,双手呈上信件和诗卷:“沈小姐,将军奉命即刻启程返京,奔赴边关,无法亲来辞行,特命末将将此信与此物交予小姐。将军说……他有负约定,望小姐恕罪。”
沈清辞接过那封信和那卷带着体温的诗卷,手指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镇定,温声道:“有劳将军了。边关……形势很紧急吗?”
亲卫队长低头道:“军情如火,刻不容缓。”
沈清辞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让采薇拿了些银钱赏给亲卫,客客气气地送他出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她一人。她先展开那卷诗卷,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纸张的磨损处诉说着主人无数次翻阅的痕迹。这竟是他贴身携带、视若珍宝的诗卷!他将此物留给她,其意不言自明。
她深吸一口气,才展开那封墨迹未干的信。信很短,字迹略显潦草,可见书写时的匆忙。当看到“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时,她的眼圈瞬间红了。他就像那一片被风吹走的白云,身不由己,而她的愁绪,正如青枫浦上的旅人,绵延不绝。
他没有食言,他记得约定,只是家国大事面前,儿女私情必须让路。她懂的。她父亲曾是朝臣,她懂得“军情紧急,刻不容缓”这八个字的分量。
她将信纸紧紧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他书写时的心跳。走到窗边,夜空中那轮明月依旧皎洁,可赏月的人,己在疾驰的马上,离她越来越远。
她低头,解开衣领,拿出那枚贴身的“月”字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玉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离别的苦涩。
“陆景渊……”她低声念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更多的是坚定,“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她将信和诗卷小心翼翼地收好,与那枚玉佩一起,放入一个精致的檀木盒中。这盒子,将装满她的思念,首到他归来之日。
窗外,夜风渐起,吹动竹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带来了遥远边关的金戈铁马之声。她的江南春日,才刚刚窥见一丝甜蜜,便迅速被离愁别绪笼罩。往后的日子,便真真是“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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