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是熬人，也是磨人的。
自从种下那些“黄圆果”，西边那半亩荒地就成了林家人的心尖尖。林舒薇每天雷打不动地要去地里看两趟，清晨一次，傍晚一次。她不做什么，只是蹲在田埂上，静静地看着那片翻整过的土地，仿佛能用目光催生出奇迹。
林安成了姐姐最忠实的跟屁虫。他不再去村里跟半大的小子们疯跑，而是每天扛着个小水桶，跟着姐姐去地里。对外，他们说是要给地浇水，保持。村里人见了，又是一阵摇头。
“真是魔怔了！哪有给刚种下的东西天天浇水的？也不怕把种子给沤烂了！”
“就是，咱们种庄稼，都是看天吃饭。她倒好，想人定胜天不成？”
这些话，林舒薇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有她自己知道，林安挑来的那些溪水，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真正起作用的，是她每晚趁着夜色，悄悄用陶罐从空间里带出来，再小心翼翼洒进土壤里的那点灵泉之水。
泉水的效果是惊人的。即便是林舒薇这个见惯了现代农业技术的人，也对这片土地的变化感到心惊。原本贫瘠的黄土地，在泉水的滋润下，颜色一天比一天加深，变得油润起来，捏在手里，能感到一种蓬勃的生机。
然而，地里的变化外人看不见，家里的窘迫却是实实在在的。为了开荒，家里仅有的一点存粮消耗得更快了。林大山的汤药不能断，两个孩子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柳氏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林舒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知道，光有希望不能填饱肚子。在等待“金疙瘩”破土的日子里，她必须先解决眼前的温饱问题。
于是，白日里，她将照看土地的任务交给林安，自己则背上竹篓，一头扎进了更深的后山。
凭借着前世丰富的植物学知识，后山在林舒薇眼中，不再是那个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宝库。
她能准确地分辨出哪种蘑菇鲜美无毒，哪种野菜清脆可口。她挖来的蕨菜，用草木灰水浸泡去除涩味后，凉拌或清炒，都是难得的美味；她找到的野山药，埋在火堆里烤熟，香甜软糯，比家里的粗粮饼子好吃百倍。
最让柳氏和林安惊喜的，是林舒薇从一处山涧的石壁上，刮下来的一种滑溜溜的青苔状东西。柳氏本以为这东西不能吃，却被林舒薇巧手做成了一道“石耳炒蛋”。家里没有鸡蛋，她就用几颗鸟蛋代替。那石耳口感脆嫩，带着山野的清香，让一家人吃得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
短短几天，林家的饭桌肉眼可见地丰富起来。虽然没有一粒米、一块肉，但各种时令的野菜山珍，却让一家人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柳氏看着女儿每天背回满满一篓子的“好东西”，眼中的担忧，也慢慢被一种惊奇和信赖所取代。
这个女儿，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她不仅有胆量去碰那片谁都不敢碰的荒地，还有本事从这贫瘠的大山里，刨出活命的食粮。
村里人也渐渐发现了林家的变化。以前林家总是飘出野菜糊糊的苦涩味，现在却时常能闻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勾得人首咽口水。
张婶又一次在溪边洗衣时碰到了柳氏，忍不住问道：“柳妹子，你们家最近是得了什么好东西？我怎么闻着，你家锅里总像是煮着山珍呢？”
柳氏挺了挺腰杆，脸上是许久未见的笑意：“哪有什么山珍，都是我们家薇儿从山里寻摸来的一些野菜罢了。”
“野菜能这么香？”张婶一脸不信，随即又把话题转到了那片荒地上，“哎，我说，你家那地……有动静了没？这都快十天了吧？”
提到地，柳氏的笑容淡了些，摇摇头：“还没呢。”
“我就说嘛！”张婶一拍大腿，“瞎折腾！有那力气，让你家薇儿多上山挖点野菜，不比守着那片破地强？”
柳氏这次没有沉默，而是轻声却坚定地反驳道：“薇儿说了，就快了。”
日子就在这种“山中寻食”和“坡上等待”的交替中，一天天过去。
转眼，己经是种下“黄圆果”的第十二天。
这天清晨，天还未大亮，林安就跟往常一样，第一个醒来，拎着他的小水桶，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他要去给姐姐的“宝贝地”送去第一捧“甘露”。
晨雾缭绕，山坡上静悄悄的。林安走到地头，放下水桶，像个小大人一样，开始一垄一垄地巡视。这是姐姐教他的，每天都要看看土有没有干裂，有没有被野兽刨过的痕迹。
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使劲揉了揉眼睛。
就在他脚边不远处，一垄田埂的中央，那个他亲手埋下“黄圆果”种的地方，一抹极其鲜嫩的、小小的绿芽，正倔强地从的泥土里探出了头。
那绿色是如此的脆弱，又是如此的充满力量，在灰黄色的土地映衬下，简首比最漂亮的翡翠还要耀眼。
“啊！”林安愣了足足三秒，才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跪了下来，凑近了仔细看。没错！就是嫩芽！尖尖的，顶上还带着两片小小的、卷曲的叶子，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下闪闪发光。
“出芽了！出芽了！”
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这个十二岁的少年。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扔下水桶，疯了一样往家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姐！娘！出芽了！地里出芽了——！”
他的声音划破了村庄清晨的宁静，带着哭腔的狂喜，让不少早起的人家都探出了头。
林舒薇正在给父亲擦脸，听到这声呼喊，手猛地一顿。她和柳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激动。
“薇儿！”柳氏的声音都在颤抖。
“娘，我们去看看！”林舒薇放下毛巾，拉起母亲就往外跑。
当她们赶到地头时，林安正跪在那株小小的绿芽前，像守护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用手护着，不让晨风吹到它。
林舒薇和柳氏也蹲了下来。当柳氏亲眼看到那抹顽强的绿色时，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这十几天来，她承受了多少村里人的白眼和闲话，内心积压了多少担忧和彷徨，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活了……真的活了……”她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摸一摸那片嫩叶，却又怕把它碰坏了，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林舒薇的心也重重地跳动着。虽然她早就知道结果，但亲眼看到这由自己亲手创造的生命奇迹，那种成就感和喜悦，依然让她热血沸腾。
“不止一棵！”林舒薇的目光扫过整片土地，她的视力极好，很快又发现了第二棵、第三棵……
星星点点的绿意，如同约定好了一般，在一夜之间，争先恐后地钻出了地面。虽然还很稀疏，很弱小，但它们确确实实地存在着，向世人宣告着它们的到来。
“太好了……太好了……”柳氏己经泣不成声。
林舒薇站起身，扶住母亲的肩膀，目光望向这片曾经荒芜、如今却生机盎然的土地，心中豪情万丈。
这只是一个开始。
而林安那一声惊喜的呼喊，也引来了第一个“观众”。
村长李伯正背着手在村里溜达，听到动静，便顺着路走了过来。他远远地就看到林家三口人围在地头，不知在看什么。
“一大早的，吵吵嚷嚷什么？”他皱着眉，踱着步子走近。
当他走到田埂边，顺着林家三口的目光往地里看去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片被翻整过的土地上，一株株、一簇簇的绿苗，正迎着朝阳，舒展着嫩绿的叶片。它们排列得整整齐齐，像一队队精神抖擞的士兵，彻底颠覆了这片土地死气沉沉的模样。
李伯的嘴巴一点点张大，手里的烟杆“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浑浊的老眼里，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这……这“赖痢头”上……竟然真的长出东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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