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茶引风云
沈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沈清辞将靖王“茶引革新”的意图和盘托出，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即便是最见多识广的周管家，也被这计划的胆大与潜在的利益震撼得半晌无言。
“小姐，此事……风险太大！”一位负责田庄的老掌柜率先开口，面带忧色，“茶政乃朝廷根本之一，牵一发而动全身。且不说朝廷内部反对声音，光是这高额引税和保证边军供应的要求，就足以压垮寻常商号。一旦茶叶北销途中出现任何差池，或是边市价格波动，我沈家恐有倾覆之危！”
“王掌柜所言极是。”另一位绸缎庄的掌柜附和道，“况且，北地路途遥远，盗匪横行，气候恶劣，运输损耗巨大。我们虽有商队，但从未涉足如此长途、大宗的茶叶贸易，经验不足，实难胜任。”
几位年轻些的、来自砺锋苑的学员则目光闪烁，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但见几位老成持重的掌柜都持反对意见，也不敢轻易开口。
周管家沉吟良久，看向沈清辞：“小姐，王爷此策，固然是莫大机遇，但亦如悬崖行走。我沈家如今虽有些根基，但若要承接此事，资金、人手、渠道，皆显不足。尤其是可靠的、能打通北地关节的渠道，更是我们目前最大的短板。”
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得此事太过冒险，不如稳扎稳打，经营好现有的产业。
沈清辞静静听完所有人的意见，并未立刻反驳。她知道，他们的担忧都是事实，是站在沈家当前立场上最理性的判断。
然而，她看到的，却不仅仅是风险。
“诸位所言，皆有道理。”沈清辞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平静，“风险，确实存在，而且巨大。但诸位可曾想过，王爷为何要将此事交予我沈家？”
她目光扫过众人：“是因为我沈家如今己是江南首富？非也。是因为我沈家渠道遍布天下？亦非也。王爷看中的，或许正是我沈家‘新’，没有太多固有的利益牵扯，便于掌控；看中的，是我沈家在此前风波中展现出的‘能力’与‘忠诚’。”
她站起身，走到悬挂的舆图前，手指点向北方：“更重要的是，王爷欲行此事，需要一把锋利、听话，且能为他开辟新路的‘刀’。我们若接下，便是王爷的‘自己人’，日后在江南，乃至在王爷未来的布局中，地位将截然不同。这不仅仅是钱财的利益，更是立足的根本！”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铿锵：“至于风险，固然存在，但并非无法规避。资金不足，我们可以联合其他信誉良好的商家，共担风险，共享利益，甚至可以尝试用‘汇通票’吸纳部分游资。人手不足，砺锋苑可以加速培养，亦可高薪聘请有经验的北地行商。渠道不通……这确实是最难的一点。”
沈清辞目光微凝：“但诸位别忘了，我们并非没有借力之处。九州商盟情报网络发达，或可提供北地部分信息；王爷既然提出此策，在边境榷场、沿途关隘，想必也会给予一定的便利。而且……”
她眼中闪过一丝锐芒：“顾家，或许也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顾家？”众人愕然。
“不错。”沈清辞冷静分析，“顾家深耕北地贸易多年，渠道深厚。他们之前拉拢我，看中的无非是利益。如今王爷推行‘商茶引’，这是阳谋，是合法的巨大利润。顾长渊是聪明人，他绝不会甘心被排除在外。我们或许可以……与他合作。”
“与顾家合作？小姐，那无异于与虎谋皮啊！”周管家急道。
“不是简单的合作，而是有限度的利用。”沈清辞解释道，“我们可以将部分非核心的运输、边境销售环节分包给顾家，利用他们的渠道，同时用契约和王爷的威势加以制衡。我们掌控最核心的货源、品质和与王爷的首属关系。如此一来，既能弥补我们的短板，又能将顾家绑上战车，分担风险，甚至……借此摸清顾家的部分底细。”
这个想法可谓大胆至极！既要借助靖王的势，又要利用顾家的力，在两大势力之间走钢丝，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发展空间。
书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所有人都被沈清辞这天马行空却又环环相扣的思路所震撼。
良久，周管家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沈清辞：“小姐之胆识谋略，老朽……佩服。若小姐决心己定，老朽愿效死力！”
几位老掌柜面面相觑，最终也纷纷拱手：“愿听小姐吩咐！”
那些年轻学员更是激动得脸色通红。
沈清辞看着众人，心中一定。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艰难还在后面。
“既如此，周叔，你立刻着手核算我沈家能动用的最大资金，并草拟一份详细的计划书，三日后我与王爷回复。王掌柜，你负责联络相熟的、信誉良好的商家，试探合作意向。李账房，你研究‘汇通票’吸纳资金的可行性……”
一道道指令清晰地下达，整个沈家机器为了这个前所未有的挑战，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三日后，沈清辞再次踏入靖王别院。
“王爷，商茶引之事，沈家愿为王爷效劳。”她躬身一礼，声音坚定。
萧景玄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问道：“可有章程？”
沈清辞呈上连夜赶制的计划书，里面详细阐述了资金筹措、货源组织、运输保障、风险控制以及……有限度引入顾家等实力商号作为合作伙伴的初步构想。
萧景玄仔细翻阅着，眼中不时闪过惊异之色。他没想到，沈清辞不仅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更在短短三日内，拿出了如此周密且……大胆的计划。
“引入顾家？”他抬起眼，目光锐利。
“取其渠道，分其风险，亦可视其动向。”沈清辞坦然道，“关键在于，主导权必须牢牢掌握在王爷与我们手中。”
萧景玄沉吟片刻，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准。”
他将计划书合上，看着沈清辞：“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所需官方文书、关防，本王会让人尽快办理。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清辞，定不负王爷所托！”
沈清辞知道，从这一刻起，沈家的命运，将与她手中这薄薄的“商茶引”，紧紧相连。
一场席卷江南茶业，牵动各方神经的“茶引风云”，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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