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莽山的晨雾还没散尽，王林就站在了村口那棵老槐树下。
树影斑驳，落在他沾满血污的衣袍上，像极了阿木坟前那块刻着“木”字的青石。远处，阿禾正指挥着村民将最后一块巨石砌进防御工事，石缝里塞着的，是用青铜符箓拓片绘制的简易阵纹——那是王林临走前留下的，据说能挡住低阶修士的攻击，此刻却要用来对抗来自域外的“净化波”。
“林哥。”阿禾擦着额头的汗走过来，她比三年前高了不少，眉眼间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坚毅，“刚才的爆炸……”
“是我引来的麻烦。”王林声音沙哑，指尖着腰间的玉佩——那是阿木留下的唯一遗物，一块普通的木牌，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刚才能量弹爆炸时，他下意识地用灵力护住了它，此刻木牌边缘己被灼出焦痕。
阿禾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玉佩，忽然笑了：“阿木哥要是还在，肯定会说‘麻烦来了就打回去’。”她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对了，这是阿木哥当年藏在枕头下的，我前几天收拾旧物时找到的。”
纸上是用木炭画的画：一个歪脑袋的小孩，胸口画着半块青铜符箓，旁边站着个更高的小孩，手里举着半块饼，背景是乱葬岗的歪脖子树。画的角落，用更小的字写着：“林哥说，等他回来，就教我打猎。”
王林的手指轻轻拂过纸面，木炭的纹路硌得指尖发痒，眼眶却莫名发烫。
他差点忘了。
忘了阿木不止是为他挡过锄头的少年，还是会偷偷画他、盼着他回去的朋友。忘了自己当年立下的誓言，不止是报仇，还有“回来教阿木打猎”。
“净化波是什么？”阿禾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指着虫洞的方向，那里的光流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某种低频的嗡鸣，“刚才那个穿铁甲的怪人说……”
“是拾荒者的武器。”王林收起画纸，眼神变得凝重，“三小时后，它会扫过这片区域，所有‘低阶生命’都会被抹去。”
“低阶生命？”阿禾皱眉，随即笑了，“他说的是我们吗？可我们这几天用你教的阵纹，打跑了三只长翅膀的怪物呢。”
王林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机械王林的话：“情感冗余体，存活率0.3%。”
0.3%的存活率，在冰冷的数据流里，或许只是一串可以忽略的数字。但在这里，是阿禾脸上的笑容，是村民们汗湿的脊梁，是老槐树下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是他必须守住的“锚点”。
“阿禾，带村民进祭坛地宫。”王林转身走向山巅，断剑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那里的血契阵眼能挡住第一波冲击。”
“那你呢？”
“我去拆了那东西。”王林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总不能让阿木的画，变成最后烧给我们的纸钱。”
山巅之上，虫洞的光流己经凝聚成一道刺眼的光柱，光柱的源头，隐约能看到一艘巨大的星舰轮廓——拾荒者的“净化波发生器”就架在星舰的甲板上，无数根金属管道连接着发生器，管道里流淌着幽蓝色的能量，正发出越来越刺耳的嗡鸣。
机械王林就站在发生器旁，他的机械眼正扫描着能量读数，嘴角挂着冰冷的笑：“还有西十分钟。情感冗余体，这次看你怎么挡。”
王林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抽出断剑。
脊椎里的神格碎片突然发烫，十二道金痕在皮肤下游走，与胸口的青铜符箓产生共鸣。他能感觉到，体内那些“孽婴残魂”正在躁动——不是因为杀戮的欲望，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共鸣，像是无数个被遗忘的声音，在呼唤着“活下去”。
“想硬闯？”机械王林启动了发生器周围的防御阵，无数道激光束在半空织成一张网，“这是拾荒者的‘湮灭阵’，你的冰剑碰一下就会汽化。”
王林没有冲。
他突然闭上眼，将灵力沉入识海，指尖轻轻按在胸口的青铜符箓上。
“以我残躯为引……”他低声念诵，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反而带着一丝温柔，“以锚点为灯……”
识海里，青铜踏星辰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青铜踏星辰最新章节随便看！剑灵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震惊：“你要干什么？这是‘血契共鸣术’！会把你所有的记忆碎片都献祭出去！”
王林没有停。
他想起了青莽山的雪，想起了阿木递来的饼，想起了圣人王林临死前的眼神，甚至想起了绿皮王林那句“我也有过不吞噬的念头”——这些被他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温暖”，此刻像星火一样，在识海里燎原。
“嗡——！”
青铜符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红光，这红光没有攻击性，却带着某种奇异的“感染力”，顺着虫洞的光流，朝着所有“王林”所在的维度蔓延。
星舰甲板上，机械王林的机械眼突然剧烈闪烁，屏幕上弹出无数乱码——那是他早己删除的记忆碎片：在他的宇宙，阿木死的那天，他偷偷在乱葬岗埋了半块没吃完的饼。
虫洞深处，正在撕扯同类的蛮荒王林动作一滞，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呜咽——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吞噬“自己”时，曾对着月亮哭了一整夜。
甚至连那些早己被吞噬的残魂，也在红光中短暂苏醒，发出细碎的呢喃：“别变成怪物……”“老槐树……”“娘的玉镯……”
“不可能！”机械王林疯狂地敲击着控制台，想切断能量连接，“情感是低效数据！怎么可能影响神格共鸣！”
王林缓缓睁开眼，他的瞳孔里映着漫天红光，像盛着一片星海。
“因为我们不是武器啊。”他轻声说，声音顺着共鸣传遍每个“王林”的识海，“是被人爱过的……活生生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宇宙的青铜符箓同时爆鸣！
虫洞里的厮杀声停了。
蛮荒王林放下了利爪，机械王林的机械眼渗出机油（像是在流泪），甚至连那个冷漠的银甲王林，也停下了吞噬碎片的动作，望向青莽山的方向——那里，老槐树的影子正透过虫洞的光流，落在他的战甲上。
“净化波启动倒计时：10，9，8……”星舰的广播响起冰冷的机械音。
王林举起断剑，十二块神格碎片从脊椎飞出，在他身后组成一个完整的“人”字虚影。
“以万我之名，破！”
无数道红光从虫洞的各个维度涌出，汇聚成一道贯穿星河的光柱，精准地击中了拾荒者的净化波发生器！
“轰——！”
发生器在红光中寸寸碎裂，幽蓝色的能量逆流回星舰，引发了连环爆炸。巨大的星舰像断了线的风筝，朝着虫洞深处坠去。
机械王林站在爆炸的火光中，看着王林的方向，突然笑了——那是一个没有机械音、纯粹属于“人”的笑容。
“原来……0.3%的存活率，也值得试试啊。”
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消散，青铜符箓化作一道流光，飞向王林——不是被吞噬，而是轻轻落在他的掌心，像一片归家的落叶。
虫洞的光流渐渐黯淡，开始缓缓关闭。
王林站在山巅，看着掌心那枚多出来的、带着机械纹路的青铜符箓，突然感觉掌纹里的倒转沙漏，似乎淡了几分。
他回头望向青莽山。
阿禾正带着村民从地宫出来，朝着他挥手。阳光穿过晨雾，落在老槐树上，孩子们又开始在树下追逐，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根木棍，模仿着他挥剑的样子。
剑灵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温和：“看来……上一代守护者没做到的事，你做到了。”
王林握紧断剑，转身朝山下走去。
虫洞关闭了，筛选结束了，但拾荒者的母星还在，宇宙的战火还没停。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这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掌心的青铜符箓微微发烫，里面沉睡着无数个“自己”的记忆——那些仇恨，那些温暖，那些“想好好活着”的执念，都成了他最坚硬的铠甲。
山脚下，阿禾举着阿木的画，朝他笑得灿烂。
王林加快了脚步。
他得回去，教孩子们打猎。
就像当年答应阿木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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