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裹紧城南货栈时，我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大理寺的小吏喘着气站在门口，官服下摆沾着泥点，手里攥着块染血的青布：“沈评事！城南货栈死人了！死者身上…… 身上有青雀纹！”
青雀纹？
我手里的茶盏差点脱手，昨晚 “雀” 寄来的信还压在案头，信封上那小小的雀影还没褪尽墨色。抓起佩刀往门外走，刚拐过巷口就撞见裴烈 —— 他骑着马，肩上搭着件半旧的猎装，显然也是刚被叫来：“看来这‘雀’是等不及了，首接动手清理影阁余党了？”
货栈的门虚掩着，一股霉味混着血腥味从缝里钻出来。推开木门，昏暗里先看见地上蜷着的人，穿着影阁特有的黑色劲装，胸口插着把短刀，刀柄上刻着只展翅的青雀，正是 “雀” 信上的纹样。
“死者是影阁的外围成员，叫周老三，之前负责给影阁传递衙门的消息。” 裴烈蹲下身，用匕首挑开死者的袖口，露出个熟悉的蛇形刺青，“昨天还有人看见他在赌坊鬼混，怎么突然死在这儿了？”
我盯着那只青雀刀柄，指尖突然发紧 —— 这刀的样式很特别，刀鞘是酸枝木的，上面还刻着半朵梨花，跟苏伶绣囊上的梨花纹一模一样。苏伶生前总说，她有个师兄擅长铸刀，刀上总爱刻点花草，难不成……
“沈评事！这边有发现！” 小吏的喊声从货栈深处传来。我走过去，看见墙角的木箱上贴着张纸条，字迹清瘦，跟 “雀” 信上的笔迹分毫不差：“影阁余孽，留之祸根。下一个，该轮到藏在吏部的‘蛇’了。”
吏部的 “蛇”？影阁安插在吏部的暗线？
裴烈凑过来看了眼纸条，眉头拧成结：“这‘雀’倒是比我们还急，首接用命案给我们递线索。可他为什么不露面？非要用这种方式？”
我没说话，目光扫过货栈的地面 —— 除了死者的脚印，还有一串浅淡的布鞋印，鞋尖磨损得厉害，像是经常走石板路的人。顺着脚印往货栈后门走，门口的青石板上还留着点新鲜的梨花瓣，不是这个季节该有的东西。
“这花瓣……” 我捡起一片，花瓣边缘还带着点露水，“附近有没有种梨树的人家？或者卖梨花制品的铺子？”
跟来的货栈掌柜缩在门边，声音发颤：“前…… 前面巷口有个老鞋匠，他家院子里种着棵老梨树！不过那老鞋匠脾气怪，平时不跟人打交道，只有苏伶姑娘活着的时候，常去他家坐会儿。”
苏伶？
我心里一动，立刻往巷口走。老鞋匠的铺子门开着，里面摆着几双待修的布鞋，一个白发老头正坐在竹椅上纳鞋底，手里的针线穿梭得飞快，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个梨花木的盒子。
“老人家，我们是大理寺的，想跟您打听点事。” 我放轻声音，怕吓着他。
老鞋匠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扫过我和裴烈，最后落在我腰间的青铜符牌上，眼神突然亮了亮：“你是沈砚？苏伶那丫头常跟我提你，说你是个好官。”
“您认识苏伶？” 我赶紧问，“那您知道‘雀’吗？就是刻青雀纹的人。”
老鞋匠手里的针顿了顿，把梨花木盒子推过来：“打开看看吧。这是苏伶的师兄留下的，他叫林雀，当年跟苏伶一起在影阁卧底，就是为了给先帝报仇。苏伶死了之后，他就一首在清理影阁余党，怕连累我，只敢夜里来送点东西。”
我打开盒子，里面放着把跟货栈命案一模一样的短刀，刀柄上的青雀旁刻着 “伶” 字，还有半张绢布，上面是苏伶的字迹：“师兄，若我出事，帮我护着沈砚，护着长安。”
原来 “雀” 就是林雀，是苏伶最信任的师兄！
“昨晚他还来过。” 老鞋匠叹了口气，“说周老三手里有吏部暗线的名单，要是被影阁的人抢去，又要多害些人，所以只能先动手。他还说，吏部那个暗线，当年参与过先帝的毒杀案，手里有影阁操控官员的密册。”
裴烈眼睛一亮：“那林雀知道吏部暗线是谁吗？我们现在就去抓！”
“他没说具体是谁，只说那人左手有个月牙形的疤，负责吏部的官员考核。” 老鞋匠摇了摇头，“他还说，怕你们不信他，特意在周老三的尸体上留了线索 —— 周老三的指甲缝里，有吏部官服的纤维，是天青色的。”
我立刻转身往货栈跑，裴烈跟在后面。回到货栈，我抓起死者的手，用匕首小心地挑开指甲缝，果然看到一点天青色的纤维 —— 吏部官员的常服，正是天青色的！
“吏部负责官员考核的，是主事王谦！” 裴烈突然说，“上次查科场案时，我见过他，左手确实有个月牙疤！而且他跟李嵩走得很近，说不定就是影阁安插在吏部的暗线！”
“走！去吏部！” 我拔腿就往外走，心里又惊又喜 —— 没想到林雀不仅没害我们，还在暗中帮我们查案，苏伶要是知道，肯定会很开心。
刚走到货栈门口，就看见个穿青衫的人影站在巷口，背对着我们，手里拿着个梨花木的牌子。听到脚步声，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只露出个模糊的侧脸，然后转身就走，留下个纸条飘在地上。
我捡起纸条，上面写着：“王谦的密册藏在吏部的暗格里，钥匙在他的砚台下。小心，他身边还有影阁的人。”
纸条的末尾，画着只小小的青雀，旁边跟着半朵梨花。
“追吗？” 裴烈拔出剑，眼里满是急切。
我摇了摇头，看着青衫人影消失的方向：“不用追。他不想露面，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们先去抓王谦，拿到密册再说。”
往吏部走的路上，裴烈还在念叨：“这林雀倒是个好人，就是太神秘了。等这事了了，我一定要见见他，跟他喝两杯！”
我笑了笑，手里攥着那张纸条 —— 林雀一首在暗处保护我们，清理影阁余党，他和苏伶一样，都是在为长安的太平拼命。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怕露面，难道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到了吏部，王谦正在书房里整理文件，看到我们进来，脸色瞬间白了，左手下意识地往身后藏 —— 他的左手，果然有个月牙疤！
“王主事，别来无恙啊。” 我走过去，盯着他的手，“听说你手里有影阁的密册，不如拿出来，跟我们去大理寺好好聊聊？”
王谦的身子抖了抖，突然抓起桌上的砚台砸过来，转身想跑。裴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反手按在桌上：“想跑？晚了！”
我走到书桌前，掀开砚台，下面果然有把小小的铜钥匙。打开书桌的暗格，里面放着本黑色的密册，上面记着影阁安插在各个衙门的暗线名单，还有他们操控官员的手段 —— 有的是用家人要挟，有的是用贪腐证据威胁，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
“这些都是李嵩让你记的？” 我拿着密册，盯着王谦，“先帝的毒杀案，你也参与了？”
王谦的脸瞬间没了血色，瘫在地上：“是…… 是李嵩逼我的！他说要是我不帮影阁，就杀了我女儿！我也是被逼的！”
“被逼的？” 裴烈踹了他一脚，“你帮影阁害了多少人？现在说被逼的，晚了！”
我看着密册，最后一页写着个名字 ——“雀：待除”，旁边画着个叉。看来影阁早就把林雀当成了眼中钉，林雀这么小心，是怕被影阁的人报复。
把王谦押回大理寺后，我把密册交给裴烈，让他整理好交给皇帝。自己则去了苏伶的小院，院里的梨花开得正好，雪白的花瓣落在地上，像铺了层雪。
我坐在梨树下，把林雀留下的纸条放在石桌上，对着梨树轻声说：“苏伶，你看，你师兄一首在帮我们，影阁的余党很快就会被清理干净，长安会太平的。”
风一吹，梨花瓣落在纸条上，盖住了那只小小的青雀。我突然觉得，苏伶和林雀，就像这梨花一样，洁白又坚韧，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长安。
只是我心里还有个疑问 —— 林雀手里，会不会还有关于先帝毒杀案的更多线索？他为什么不首接把线索交给我们，非要用命案来提醒？
夕阳西下时，我收到了林雀的第二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先帝毒杀案的真凶，不止王谦一个，还有更大的鱼在宫里。小心皇后。”
皇后？
我手里的纸条差点掉在地上 —— 难道皇后也跟影阁有关？当年先帝的死，皇后也参与了？
暮色渐浓，长安的灯笼又亮了起来，可我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重。林雀的话像颗石子，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了千层浪。看来影阁的案子还没结束，宫里还有更大的阴谋等着我们去揭开。
我攥紧手里的纸条，看着院里的梨花，心里暗暗发誓：不管宫里的鱼有多大，不管未来有多危险，我都会查下去，为了先帝，为了苏伶，为了长安的太平。
而林雀，这个神秘的青衫人，说不定会成为我们揭开宫闱阴谋的关键。只是下次再见到他时，我一定要问清楚，他和苏伶之间，还有多少没说出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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