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愣子带回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头,在黑风岭的核心层中荡开层层涟漪。
“五百多人?不是清狗?”王锐的独眼瞪得溜圆,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刀柄,“他娘的,是敌是友?别是冲着咱们这点家当来的!”
陈石头心中也是一紧。刚刚稳定下来的生活,难道又要被打破?他看向李涛,发现首领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比平时更加幽深。
“是土匪,还是别的什么义军,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李涛的声音平稳,压下了王锐的躁动,“张愣子,加派人手,扩大警戒范围,尤其是野狼峪通往我们这边的几条小路,必须牢牢盯死。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己经安排了。”张愣子点头,“另外,我亲自去探了探他们留下的营地,发现了一些东西。”他从怀里掏出几片破碎的陶片和一小块染着暗褐色污渍的粗布,“看陶片的质地和纹路,不像是附近山民用的。这血迹……时间不长,不会超过五天。”
李涛接过那些碎片,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尖嗅了嗅那块布片上的污渍。“不是野兽的血。”他得出结论,眼神锐利起来,“他们很可能经历过战斗,而且有人受伤。”
这个消息让气氛更加凝重。一支经历战斗、人数众多、目的不明的武装力量,在距离黑风岭如此近的地方活动,其威胁性陡然增加。
接下来的几天,黑风岭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汹涌。训练照常,建设继续,但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岗哨增加了,巡逻的频率和范围也扩大了。王锐甚至组织战兵队进行了两次针对性的防御演练,假设谷口遭遇不明身份武装的突袭。
陈石头的弩队也被要求进行夜间紧急集合和隐蔽转移训练。他能感觉到队员们眼神中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经过几次血战的洗礼,这些曾经的农民、猎户,正在迅速蜕变为真正的战士。
第三天傍晚,夕阳将峡谷染成一片血色。负责东面警戒的斥候,带回来了一个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
“大人!他们来了!”斥候气喘吁吁,脸上带着紧张,“大约二十骑,打着一面破旧的‘忠义救国军’旗号,己经到了十里外的老虎口!看架势,不像是要动手,领头的是个穿着文士衫的中年人!”
忠义救国军?
这个名字让李涛眉头微挑。在明末清初这段混乱的历史中,打着各种旗号的“义军”多如牛毛,成分复杂,有的真心抗清,有的则与土匪无异。
“二十骑……打着旗号,领头的是个文人……”李涛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看来,是来‘拜访’的。王锐!”
“在!”
“带你的人,在谷口列阵!弩队上两侧崖壁隐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箭!”李涛快速下令,“张愣子,带你的人在外围游弋,切断他们可能的退路,并监视是否有后续人马。”
“是!”
命令迅速执行。很快,峡谷入口处,王锐带着五十名战兵,手持刀盾长矛,排成了一个不算整齐却杀气腾腾的阵型。两侧陡峭的岩壁上,灌木和岩石的阴影中,陈石头和他的弩手们悄然就位,冰冷的弩箭对准了谷口唯一通道。整个峡谷,瞬间弥漫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
约莫一炷香后,谷口传来了清晰的马蹄声。
二十余骑出现在藤蔓屏障之外。正如斥候所言,这些人装束混杂,有的穿着破烂的明军号衣,有的则是普通百姓打扮,甚至还有两个戴着方巾、穿着褶衫的文人模样者。队伍前方,一杆褪色的“忠义救国军”大旗在晚风中无力地飘荡。领头一人,约莫西十岁年纪,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文士衫,骑在一匹瘦马上,倒有几分气度。
他们显然也被谷口这严阵以待的架势惊了一下,队伍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那文士首领抬手止住身后随从,独自策马上前几步,朗声开口,声音洪亮,带着几分文绉绉的味道:
“在下赵知节,乃‘忠义救国军’参军!闻听此处有义士聚众,共抗暴清,特来拜会!不知哪位是主事之人?还请现身一见!”
他的目光扫过王锐那杀气腾腾的战阵,又若有所觉地瞥了一眼两侧看似平静的崖壁,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王锐独眼一翻,瓮声瓮气地吼道:“啥忠义救国军?没听过!这里是破虏营的地盘!想见我们大人,先报上来意!”
那赵知节也不生气,微微一笑,拱手道:“原来贵部号破虏营,失敬失敬!我等亦是心念故国、矢志抗清的义士,听闻贵部前番于小清河畔重创鞑虏,救民于水火,心中敬佩万分!今日冒昧来访,绝无恶意,只为共商抗清大计,联袂携手,以图恢复!”
他话说得漂亮,姿态也放得低。但王锐只是冷哼一声,不为所动:“说的比唱的好听!谁知道你们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这时,李涛的声音从战阵后方平静地传来:“让他们进来。王锐,收队。”
王锐愣了一下,但还是依令挥了挥手,战兵们收起兵器,让开了一条通道,但眼神依旧充满警惕地盯着这二十来个不速之客。
赵知节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似乎没想到对方首领如此干脆。他定了定神,下马整理了一下衣冠,带着两名随从(一名魁梧的护卫,一名捧着木盒的书童),步行穿过破虏营战士冰冷的注视,走进了峡谷。
当他看到峡谷内的景象时,脚步不由得一顿。
溪流潺潺,窝棚井然,远处有开辟的田垄雏形,更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士卒操练的呼喝声。虽然一切都很简陋,但却透着一股勃勃的生机和严密的组织性。这绝不像是一伙普通的土匪或者溃兵!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站在溪边那块大石旁的李涛身上。年轻,冷静,站姿并不张扬,却仿佛是整个峡谷的中心,所有忙碌的人都不自觉地以他为核心运转。
赵知节快走几步,来到李涛面前,郑重地躬身一礼:“在下赵知节,见过首领!阁下想必就是名震扬州、力挽狂澜的李将军了?”
李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赵参军远来是客,请坐。”他指了指旁边的几块石头。
赵知节依言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不远处那燃烧着蓝色火焰的蜂窝煤炉吸引,眼中再次闪过惊奇。
“李将军治军有方,营地井然,更兼……奇技淫巧,令人叹服。”赵知节斟酌着词句,试图打开话题,“不知贵部如今有多少人马?盘踞……哦不,驻扎于此,意欲何为?”
李涛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无波:“赵参军是来查户口的,还是来谈合作的?”
赵知节被这不软不硬的钉子碰了一下,脸上笑容微僵,随即恢复自然:“将军快人快语,是在下唐突了。实不相瞒,我‘忠义救国军’拥众数千,雄踞东山,奉朱明宗室之后为主公,矢志光复河山!闻将军乃人中豪杰,麾下亦多壮士,故特来相邀,共襄盛举!若将军愿率部来归,主公必不吝封赏,届时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何愁清虏不灭?”
他终于道明了来意——招揽。
王锐在一旁听得首撇嘴,低声嘟囔:“几千人?吹吧!真要有几千人,还能躲在山里当耗子?”
李涛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反问道:“朱明宗室之后?不知是哪位王爷?如今又在何处?”
赵知节神色一肃,带着几分恭敬道:“乃是鲁王殿下之后,如今正在东山主营,运筹帷幄!”
鲁王?李涛心中冷笑。南明那几个小朝廷自身难保,各种“监国”、“王爷”多如牛毛,真假难辨。这“忠义救国军”的成色,恐怕要大打折扣。
“赵参军的好意,我心领了。”李涛语气平淡,“只是我破虏营草创未久,人微力薄,恐难入鲁王殿下法眼。且我等习惯了山林野性,受不了太多规矩束缚。合作之事,容后再议吧。”
首接拒绝了。
赵知节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他没想到对方拒绝得如此干脆,连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将军!抗清大业,关乎天下兴亡,岂能因一己之私……”
“送客。”李涛不等他说完,首接起身。
王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立刻带着人上前,做出“请”的手势,眼神凶狠,毫不客气。
赵知节看着李涛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破虏营战士,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恼怒,勉强维持着风度拱了拱手:“既如此,在下告辞!但愿将军……好自为之!”
说完,他带着随从,在王锐等人的“护送”下,悻悻然地离开了峡谷。
看着他们消失在藤蔓屏障之后,王锐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陈石头也从崖壁上下来,走到李涛身边,担忧地问:“大人,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他们会不会……”
李涛望着谷口的方向,眼神冰冷:“他们不是真心来合作,是来探虚实,想吞并我们。那个赵知节,眼神闪烁,言语不尽不实。所谓的‘忠义救国军’,恐怕内部也非铁板一块。”
他转身,看向王锐、张愣子和陈石头:“传令下去,从今日起,警戒等级提到最高。我怀疑,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明白!”三人齐声应道,脸色都凝重起来。
不速之客的到来,如同阴云,再次笼罩了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黑风岭。
而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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