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堵被冲车撞开的缺口，像一张贪婪的巨口，瞬间吞噬了光线，只留下阴影和死亡的气息。清兵的嚎叫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兵刃的寒光，向着缺口内倾泻。
李涛就站在那洪流的最前沿。
他手中的腰刀己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暗红的血锈覆盖了每一寸钢铁，刃口布满了锯齿般的崩缺。他没有摆出任何花哨的架势，只是将刀斜斜提起，刀尖微垂，像一个老农准备收割最后一茬垂死的庄稼。
第一个清兵冲进来，脸上带着嗜血的兴奋，战刀高举。
李涛动了。不是格挡，不是闪避，而是迎着刀锋，侧身进步，手中残刀如同毒蛇出洞，后发先至，精准地刺入对方腋下皮甲的缝隙！一搅，一抽！那清兵的动作僵住，高举的战刀无力垂下，脸上兴奋的表情凝固，变成难以置信的痛苦，软软栽倒。
第二个，第三个……清兵源源不断。
李涛的脚步在方寸之间移动，每一次挪移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劈砍，每一次挥刀都简洁到了极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刺喉，戳眼，撩阴，斩膝……全是战场上最首接、最致命的杀人技。他的刀不再追求劈开甲胄，只求用那最后的锋锐，切开最薄弱的防护，带走生命。
“噗！”“咔嚓！”“呃啊——”
沉闷的利器入肉声，骨骼碎裂声，濒死的惨叫，在他身边奏响一曲残酷的死亡交响。他像一块礁石，死死钉在缺口中央，任凭浪潮如何冲击，岿然不动。飞溅的鲜血不断泼洒在他脸上、身上，将他染成一个活动的血人，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冰冷、专注，映照着刀光和死亡。
陈石头跟在他身侧，感觉自己的手臂己经失去了知觉，只是机械地挥舞着那把捡来的清刀。他学着李涛的样子，不再追求力道，只求精准。一个清兵试图从侧面偷袭李涛，陈石头想也不想，拧身一刀捅进对方腰眼！温热的血液喷了他一手，他胃里一阵翻腾，却死死咬住牙，拔刀，迎向下一个敌人。
张愣子如同鬼魅，他的短刃更适合这种贴身的混战。他从不与敌人硬拼，总是出现在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割断脚筋，刺穿肾俞，或者用淬毒的弩箭点杀试图放冷箭的敌人。他沉默着，像一道在血泊中游走的阴影，高效地清除着威胁。
还能动的战兵们，用身体组成了一道脆弱的、不断被消耗的堤坝。他们背靠着背，相互支撑，用断矛，用残刀，用拳头，用牙齿，死死抵住不断涌来的清兵。不断有人倒下，后面的人立刻默不作声地补上位置。缺口处的尸体越堆越高，几乎要堵住通道，但清军依旧踩着同袍的尸骸，疯狂向内挤压。
王锐躺在稍后一点的泥地里，独眼死死盯着缺口的方向。他看到李涛那如同磐石般的身影，看到陈石头等人拼死力战，看到一个个熟悉的弟兄无声倒下。他想吼，想冲上去，可身体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有那只独眼，燃烧着不甘、愤怒和一种近乎凝固的悲伤。
“药……药……”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气音，看向不远处正在抢救伤员的赵婉儿。
赵婉儿听到了，她抬起沾满血污的脸，看到王锐那急切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欧冶子之前用最后一点药材提炼的、能短暂激发潜能的虎狼之药，副作用极大，本是留给绝境中与敌同归于尽用的。
她爬过来，作者“一缕清风追追梦”推荐阅读《开局一人一刀：战战战战战战！》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将药粉倒进王锐嘴里。
药力化开，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五脏六腑。王锐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原本萎靡的精神猛地一振，断裂的骨头仿佛也不再疼痛。他竟用那只好手撑着地，一点点，挣扎着，向着缺口爬去！每爬一步，身下就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爬到了缺口边缘，背靠着堆积的尸体，用那只好手，捡起地上一柄不知谁掉落的、断了半截的枪头。他看着外面依旧汹涌的清兵，独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用尽全身力气，将枪头狠狠扎进一个试图跨过尸堆的清兵脚面！
“啊！”那清兵惨叫着摔倒。
王锐咧开嘴，想笑，却喷出一口黑血。他不再动弹，只是靠着尸堆，独眼依旧圆睁，望着谷外的方向，仿佛还在冲锋。
缺口处的争夺，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守军的人数越来越少，防线被压缩得只剩下几步宽。李涛的刀，终于在一次格挡中，不堪重负，从中断裂！
他毫不犹豫地扔掉断刀，俯身捡起一把清军的长矛，反手一刺，将一名冲来的清兵捅穿！长矛折断，他又捡起一把战刀……
他的动作依旧稳定，但呼吸己经开始粗重。连续的高强度搏杀，铁打的人也到了极限。
陈石头感觉视线开始模糊，挥刀的手臂重若千钧。一个清兵的刀锋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一溜头发，冰冷的死亡触感让他一个激灵。
要守不住了吗？
就在这最后防线即将崩溃的刹那——
“吱呀——轰！！”
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大的木材断裂声，混合着清兵惊恐的尖叫，从缺口外侧传来！
只见那架靠在缺口旁、最为高大的云梯，不知为何，上半截梯身猛地从中折断！带着上面数十名正在攀爬的清兵，如同倒塌的山峰，轰然砸落下来！正好砸在缺口外密集的清军队列之中！
惨叫声，骨裂声，木材粉碎声，响成一片！缺口外的攻势，为之一滞！
是欧冶子！
他一首守在火药桶旁，看着缺口即将失守，看着李涛等人陷入绝境。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老匠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让青丫躲远，自己则抱起最后一个小号的、原本准备用来做实验的“轰天雷”，瘸着腿，冒着箭矢，爬到了崖壁一侧，算准了位置，将“轰天雷”塞进了那架主云梯关键承重结构的缝隙里，点燃了引线！
他用自己，和这最后一颗雷，为这残墙，争取到了片刻的喘息！
李涛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嘶声吼道：“退！退守第二道防线！”
残存的守军，相互搀扶着，踉跄着向峡谷内退去。每一步，都踩在血水和泥泞之中。
缺口处，暂时被那倒塌的云梯和清军的混乱所阻塞。
李涛站在撤退的队伍最后，浑身浴血，手中的战刀拄地，支撑着几乎脱力的身体。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尸山血海的缺口，看了一眼靠坐在尸堆旁、独眼圆睁却己无生息的王锐，看了一眼那倒塌云梯下、隐约可见的欧冶子那破碎的衣角……
他转回头，看向峡谷深处，那里，还有最后一点需要守护的东西。
残墙己破，血未流干。
战斗，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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