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南巡的队伍在天未亮时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府,只留下满地清霜和骤然空旷下来的府邸。那象征着权力与威慑的玄色身影一经消失,王府内院的空气仿佛都骤然稀薄了几分,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迅速弥漫开来。
柳如烟站在高高的阁楼上,望着车队远去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志在必得的弧度。她轻轻抚摸着腕上一只新得的、水头极足的翡翠镯子,那是她协理王府事务后,“下面的人”孝敬上来的。
“春杏,”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杀意,“传我的话下去,王爷离京,府中诸事皆需谨慎,尤其是蘅芜苑那边,沈侧妃胎象未稳,需要‘静养’,无事……就不要去打扰了。”
“静养”二字,被她咬得极重。
春杏会意,躬身道:“奴婢明白,定会吩咐下去,让沈侧妃好好‘静养’。”
一道无形的枷锁,随着这道命令,悄然套在了蘅芜苑的脖子上。送来的份例开始变得克扣拖延,新鲜的瓜果蔬菜换成了蔫黄的,连炭火都掺杂了更多呛人的烟煤。若非秋云和小环机警,加上沈微自己有些体己银子暗中贴补,日子怕是立刻就要难熬起来。
沈微对此心知肚明,却并不在意。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刁难,比起她接下来要面对的风暴,不过是毛毛雨。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腹中的孩子,以及三日后子时那个关乎生死的约定上。
她依旧每日“按时服用”御赐的安胎药(浇灌美人蕉),严格按照府医(实则是她自己)开的方子调理身体,努力多吃东西,哪怕毫无胃口。她知道,接下来的“死遁”计划,无论成功与否,都需要一副能扛得住折腾的身体。
平静(或者说压抑)的日子过了两日。这日午膳,秋云照例仔细检查送来的饭菜,银簪探入一碟清炒时蔬时,簪尖触及菜叶底部,竟泛起了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黑色!
秋云的手猛地一抖,脸色瞬间煞白。
“姑娘!”她压低声音,将银簪呈到沈微面前。
沈微凑近仔细看去,那灰黑色极其淡薄,若非秋云心细如发,几乎就要忽略过去。她用手指沾了一点菜汁,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极淡的、类似于苦杏仁混合着某种草木腐败的气息萦绕开来。
是“断肠草”的汁液!而且是经过特殊炮制,毒性变得缓慢而隐蔽,不易被银器快速检测出来的那种!长期食用,不会立刻致命,但会逐渐侵蚀五脏,损坏肌体,最终在痛苦中衰竭而死,且症状与体虚血亏极为相似,极难察觉!
好狠毒的心思!这是要让她在“静养”中,悄无声息地油尽灯枯,连带着腹中孩子一起,死得“合情合理”!
沈微眸中寒光乍现。柳如烟果然迫不及待地动手了,而且手段比之前更加阴险老辣!
“把菜倒掉,和之前一样处理。”沈微冷静地吩咐,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另外,秋云,从今日起,我们小厨房开火,你亲自负责采买和烹煮,所有食材来源,必须清晰可靠。”
“是,姑娘!”秋云连忙应下,心有余悸。
然而,沈微看着那碟被端走的毒菜,心中却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柳如烟想让她“慢性中毒”,她何不……将计就计?
当夜,沈微便开始“病”了。
起初只是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她让秋云去回禀管事嬷嬷,只说侧妃娘娘孕期反应加重,需要更安静的休养。
柳如烟听闻,只是淡淡一笑,吩咐“按侧妃意思办”,心中却暗自得意,只当是那“加料”的饭菜开始起作用了。
随后几天,沈微的“病情”日渐“沉重”。她本就因为前番中毒和深夜腹痛而元气大伤,脸色苍白,如今更是刻意减少饮食(实则偷偷食用秋云准备的干净食物),偶尔还在无人时,作者“大山里的明月”推荐阅读《王妃死遁后,镇北王疯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用特殊手法逼出些许虚汗,营造出虚弱不堪的假象。
她甚至“虚弱”到无法下床,整日缠绵病榻,连府医前来诊脉,她也只是气息微弱地敷衍几句。
府医诊脉,只觉得她脉象虚浮无力,气血两亏之症似乎比前些日子更重了些,虽觉有些蹊跷,但联想到她之前的凶险,以及王爷离京后难免忧思过度,便也只当是病情反复,开了些温补的方子。
这些温补的汤药,沈微自然是照例“服用”——大部分都贡献给了那盆愈发“灵性”的美人蕉。
消息传到锦绣阁,柳如烟抚掌轻笑:“看来,是那‘好东西’见效了。吩咐下去,沈侧妃病重,需要绝对静养,任何人不得随意打扰,以免过了病气。”
她要让沈微在孤立无援中,慢慢耗尽最后一丝生机。
而沈微,要的就是这份“静养”和“孤立”。这为她与听风阁的联系,以及后续计划的实施,创造了绝佳的条件。
沈微“病重”的消息,在柳如烟的刻意封锁和下人们的揣测中,渐渐在王府内院流传开来。有人唏嘘,有人幸灾乐祸,更有人开始琢磨着如何向风头正劲的柳姨娘表忠心。
这日,柳如烟竟然亲自来到了蘅芜苑“探病”。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裙衫,未施粉黛,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春杏。
“妹妹这是怎么了?前两日瞧着还好好的,怎就病得如此沉重了?”柳如烟坐在床边的绣墩上,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沈微,语气充满了“真挚”的关怀。
沈微闭着眼睛,佯装昏睡,心中却冷笑连连。猫哭耗子假慈悲。
柳如烟见她“昏迷”,便转头对秋云和小环道:“王爷离京前将王府托付于我,我岂能看着沈妹妹如此受苦?从今日起,我每日过来亲自为妹妹侍疾片刻,也算全了我们姐妹之情。”
秋云和小环心中警铃大作,却不敢反驳,只得躬身应下。
柳如烟果然说到做到,接下来两日,每日都会来蘅芜苑坐上一会儿,有时是看着丫鬟喂药,有时是亲自拿着帕子为沈微擦拭(并不存在的)虚汗,姿态做得十足。
沈微一首佯装昏沉,暗中却警惕着柳如烟的一举一动。
果然,在柳如烟第三次来“侍疾”时,趁着秋云去端药,小环去取热水的空隙,她俯下身,假意为沈微掖被角,手指却极其灵巧地探入沈微的枕下,摸索片刻,触到了那块李澈留下的羊脂白玉佩。
她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迅速将玉佩抽出,藏入袖中,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
沈微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这个!她早就料到,柳如烟如此殷勤,必有所图。李澈临走前特意留下这玉佩,柳如烟岂会不知?她这是要制造自己“病中失落御赐之物”甚至是“与人私相授受”的罪名!
玉佩被拿走,正合她意!这恰好可以成为她后续计划中的一个环节。
柳如烟自以为得计,又假意关怀了几句,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她着袖中那块温润的玉佩,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沈微,等你“病逝”,这块王爷贴身之物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到时候,只怕你死了,也要落得个不清不白的名声!
而床上的沈微,在柳如烟离开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冷静。
玉佩己失,柳如烟的杀招恐怕不远了。
她轻轻抚摸着腹部,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活力。
孩子,再忍耐一下。很快,娘亲就带你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今夜,就是子时。听风阁的“新生之钥”,正在墙外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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