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怒海余烬
冰冷。无休无止的冰冷。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咸涩的海水不断呛进口鼻,巨大的浪峰一次次将他们抛起,又狠狠砸进幽深波谷。黑暗笼罩着一切,只有偶尔撕裂天幕的闪电,能短暂映照出这片狂暴炼狱的景象——墨黑色的怒涛如同移动的山脉,翻滚着,咆哮着,要将一切生灵碾碎。
陈砚舟死死抓住一块漂浮的、似乎是“探索者”号舱门的残破木板,另一只手紧紧箍着陈绛的腰。她的意识似乎清醒了一些,但身体异常虚弱,脸色在闪电的映照下白得吓人,嘴唇发紫,只是本能地抓着木板边缘。灰鹞在他们附近,他没有依靠漂浮物,仅凭惊人的体力和水性在波峰浪谷间沉浮,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但每一次被巨浪淹没,陈砚舟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探索者”号己经彻底消失了,连同那片吞噬了“神龛”的海域,一起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与混乱之中。钟教授、阿杰……他们生还的希望渺茫。一种沉重的无力感和悲痛攫住了陈砚舟,但他不能沉沦,他必须带着阿绛活下去!
“坚持住……阿绛……坚持住……”他在她耳边嘶吼,声音被风雨和海浪撕扯得破碎不堪。
陈绛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吐出一口海水,眼神涣散而迷茫。她身体深处那种被“神龛”引动的悸动并未完全平息,像是一根被拨动后仍在微微震颤的琴弦,与这片狂暴的自然之力产生着某种诡异的共鸣。她感到冷,刺骨的冷,但体内又有一股奇怪的燥热在流动,冰火交织,让她痛苦不堪。
灰鹞游近了一些,他的潜水服有多处破损,脸上也带着擦伤,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周围。“保存体力,等待天亮或者……救援。”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
救援?在这魔鬼三角边缘,风雨交加的深夜,希望何其渺茫。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体温在一点点流失,力气在一点点耗尽。陈砚舟感到自己的手臂开始麻木,抓住木板的手指几乎失去知觉。陈绛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就在陈砚舟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灰鹞突然猛地抬起头,望向风雨中的一个方向。
“有船。”他简短地说道。
陈砚舟精神一振,奋力抬头望去。在暴雨和黑暗的缝隙中,他隐约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摇曳的灯光!不是大型船只的探照灯,更像是……渔船的桅灯?
“在那里!”陈砚舟用尽力气呼喊,同时腾出一只手,拼命挥舞。灰鹞也发出了某种尖锐的、穿透风雨的唿哨声。
那点灯光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朝着他们这边艰难地移动过来!
希望重新燃起!三人用尽最后的气力,向着灯光的方向挣扎。
那是一艘不大的木质渔船,在如此风浪中航行简首是在玩命。它颠簸得厉害,仿佛随时都会被下一个浪头拍碎。船头站着一个披着厚重雨衣、身形佝偂的老者,正死死把着舵,另一个年轻些的船员则趴在船边,努力向他们抛来绳索。
几次尝试后,陈砚舟终于抓住了绳索的一端,他将绳索牢牢捆在陈绛腰间,然后示意船上的人拉她上去。接着是陈砚舟自己,最后是灰鹞。
当三人终于瘫倒在渔船湿漉漉、堆满渔网的甲板上时,几乎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却带来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幻感。
“多谢……老伯……”陈砚舟喘着粗气,对那位掌舵的老者说道。
老者回过头,露出一张被海风和岁月刻满沟壑的脸,眼神浑浊却带着渔民特有的坚韧。他说的是一种带着浓重口音的粤语,语速很快:“唔使客气!咁大风浪,你哋喺度做乜?差点就没命啦!(不用客气!这么大风浪,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差点就没命啦!)”
陈砚舟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含糊道:“……船沉了。丰卫的宇智波泉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老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多问,专心操控着渔船,在风浪中寻找着返航的路线。那个年轻船员则拿来几条粗糙但干燥的毯子,递给三人。
陈砚舟用毯子将几乎昏迷的陈绛紧紧裹住,感受着她细微的颤抖,心揪得紧紧的。灰鹞接过毯子,却没有立刻披上,而是警惕地观察着这艘渔船和船上的两人,手指始终没有离开藏武器的位置。
渔船在风雨中颠簸前行,仿佛随时会散架。也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渐渐小了一些,天际透出一丝微光。他们似乎驶离了那片最狂暴的海域。
老者稍微放松了些,点了支湿漉漉的烟,咂巴着嘴:“算你哋好运,遇到我‘大口泰’。呢片鬼海,平时都冇人敢行,今日系睇在个女仔份上先搏一铺。(算你们好运,遇到我‘大口泰’。这片鬼海,平时都没人敢走,今天是看在这女娃份上才搏一把。)”
陈砚舟再次道谢,试探着问道:“泰叔,这是哪里?离港岛远吗?”
“呢度系担杆岛东面啦,离港岛远到冇雷公咁远!(这里是担杆岛东面啦,离港岛远到没边了!)”大口泰吐着烟圈,“我地系珠江口嘅渔民,呢次系出来追鱼群,遇到风婆发癫咋。(我们是珠江口的渔民,这次是出来追鱼群,遇到风婆发疯而己。)”
珠江口?他们己经偏离了原定航线很远。陈砚舟心中稍定,至少暂时远离了“黑潮组”可能重点搜索的区域。
他看向陈绛,她似乎睡着了,但眉头紧锁,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睡得极不安稳。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但掌心却隐隐发烫。
灰鹞也注意到了陈绛的异常,他靠近一些,用极低的声音对陈砚舟说:“她的状态不对。‘神龛’的影响可能还在。”
陈砚舟心中一沉。是啊,“神龛”虽然看似重新封闭,但陈绛作为“钥匙”,与它产生了最深层次的接触,谁也不知道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就在这时,陈绛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梦呓般的呻吟,眼睛骤然睁开!那双原本清冽的眸子里,此刻却充满了混乱的、旋转的蓝色光点,仿佛倒映着那片刚刚逃离的深海幽光!
“哥……”她看着陈砚舟,眼神却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充满了恐惧和迷茫,“……好多声音……它们在叫我……”
陈砚舟紧紧抱住她:“没事了,阿绛,没事了,我们安全了……”
但陈绛仿佛听不见,她用力推开陈砚舟,蜷缩起来,双手捂住耳朵,身体剧烈颤抖:“不……不要过来……滚开!”
她的反应吓了大口泰和年轻船员一跳。
“佢……佢没事吧?(她……她没事吧?)”年轻船员有些紧张地问。
灰鹞上前一步,手指在陈绛颈侧某个穴位快速按了一下。陈绛身体一软,再次昏睡过去,但那些诡异的蓝色光点在她眼底缓缓褪去,并未完全消失。
“她受了惊吓,需要休息。”灰鹞对大口泰解释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
大口泰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嘟囔了一句:“后生女,胆子细。(年轻女孩,胆子小。)”
渔船继续在渐息的风雨中航行。天色越来越亮,虽然依旧阴沉,但总算能看清周围的海域。远处,陆地的轮廓隐隐可见。
陈砚舟看着怀中昏睡的陈绛,又看了看沉默警戒的灰鹞,再想到生死未卜的钟教授和阿杰,心中充满了沉重与不安。
他们从海底炼狱侥幸生还,但付出的代价太大。而陈绛身上的异状,更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黑潮组”绝不会善罢甘休,“守钥人”组织也损失惨重。未来的路,注定更加凶险。
这怒海余烬之中,燃烧的是生命,也是更加深邃的谜团与杀机。
渔船,正载着他们,驶向未知的彼岸,和注定无法平静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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