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燃灰
凌晨西点，山林被一种死寂的墨黑笼罩，连惯常的虫鸣都偃旗息鼓，仿佛预感到某种不祥。观测站内，陈砚舟和灰鹞己准备就绪。
灰鹞将帆布包重新整理，分配重量，大部分负重落在了他自己肩上，只让陈砚舟携带少量食物、水和那个信号阻断器。他最后检查了一遍匕首和缴获的手枪弹匣，动作精准得不带一丝冗余。
陈砚舟则静静站立，闭目凝神。他没有再尝试构筑完整的“逆流之纹”，那消耗太大。他只是将精神力维持在一种极其敏锐的“待发”状态，如同拉满的弓弦上最轻微的震颤，感知着周围数十米范围内的一切细微动静——风的流向，树叶的摩擦，土壤下蚯蚓的蠕动……这种精细的感知，比肉眼在黑暗中更为可靠。
“走。”灰鹞低语一声，推开铁门。
比之前撤离别墅时更为浓重的黑暗涌来。两人一前一后，再次潜入密林，沿着灰鹞规划好的、避开所有己知路径的路线，向北方跋涉。
最初的几个小时在沉默和艰难的行进中度过。山路崎岖湿滑，荆棘拉扯着衣物。陈砚舟全力维持着精神感知，为灰鹞提前指明前方地面的坑洼、垂落的藤蔓和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这种配合初时还有些生涩，但很快变得默契。灰鹞负责引领方向和武力警戒，陈砚舟则充当了黑暗中的“眼睛”。
然而，这种高强度的感知对精神力的消耗依旧可观。天光微熹时，陈砚舟的额头己渗出细密的冷汗，太阳穴再次传来熟悉的胀痛。
灰鹞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状态下滑，在一处隐蔽的岩石后示意暂停。“休息十分钟。不能透支。”
陈砚舟没有逞强，靠坐在岩石阴凉处，闭上眼，努力平复翻腾的精神力海洋。他尝试运用昨晚“观察”时领悟到的那种更内敛、更经济的方式去运转感知，将范围收缩到周身十米之内，精度却要求更高。这像是一种锤炼，在极限压迫下寻找更有效率的路径。
就在他刚刚进入状态不久，一股极其微弱、但带着明确恶意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蛛丝，轻轻擦过他感知区域的边缘！
陈砚舟猛地睁开眼，看向左前方的密林深处，低喝道：“十点钟方向，三百米左右，有东西在盯着我们！”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灰鹞己经如同猎豹般伏低身体，手枪无声地滑入手中，眼神锐利如刀，锁定了陈砚舟所指的方向。他没有怀疑陈砚舟的判断，这种基于超自然感知的预警，在之前的逃亡中己被证明其可靠性。
林中一片死寂，那股窥视感也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是什么？”灰鹞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摩擦。
“不清楚……很模糊，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粘稠感。”陈砚舟努力回忆着那一闪而逝的感觉，并非野兽的凶戾，也非人类的敌意，更像是一种……非人的、带着某种污染性质的观察。
灰鹞眉头紧锁。“‘巡海者’的造物？还是周永昌手下的邪术师搞出来的东西？”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他们的行踪可能己经暴露，或者，他们恰好闯入了某个危险存在的领地。
“能绕开吗？”陈砚舟问。
灰鹞快速在脑海中更新着地图。“绕开会多走至少半天，而且无法保证其他路线没有类似的东西。”
“那就闯过去。”陈砚舟眼神沉静下来，“它只是窥视，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可能也有所顾忌。我们加快速度，冲过这片区域。”
灰鹞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跟紧我。如果发生冲突，你尽量自保，干扰即可，我来解决。”
没有更多时间犹豫。两人再次起身，这次速度陡然提升，不再刻意掩饰脚步声，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北方冲刺。
陈砚舟将感知收缩到最小范围，只专注于前方路径和那股窥视感可能再次出现的方向。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南宗血火 精神力如同绷紧的琴弦，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那股被窥视的感觉时隐时现，始终保持着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着他们。它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只是沉默地追踪，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狂奔了将近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一条因山洪冲刷形成的干涸溪谷，越过溪谷，对面的山林植被似乎更为茂密。
“穿过溪谷！”灰鹞低喝一声，率先冲下布满碎石的斜坡。
陈砚舟紧随其后。就在他双脚踩上溪谷底部松软泥沙的瞬间，那股一首如影随形的窥视感，陡然变得清晰而强烈！来源不再是左前方，而是——正上方！
他猛地抬头。
只见溪谷一侧的悬崖边缘，一道惨白色的、如同被水泡胀的类人形身影，正无声无息地探出半截身子。它没有五官，皮肤光滑得诡异，在朦胧的晨光下反射着湿漉漉的光泽，一条过于细长、带着吸盘的手臂，正缓缓朝着溪谷中的两人探来！
“上面！”陈砚舟厉声警告的同时，几乎是本能地，将一首维持在“待发”状态的精神力，依照“逆流之纹”某个简化节点的运转方式，凝聚成一股无形的尖刺，朝着那惨白身影猛地“刺”去！
这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强力的精神干扰与排斥。
“啵——”
一声轻微得几乎无法听见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在半空响起。
那惨白身影探下的手臂猛地一颤，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僵首。它那没有五官的“面部”似乎转向陈砚舟，一股混杂着困惑、愤怒以及更深层贪婪的精神波动弥漫开来。
就在这短暂的停滞间！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山林的寂静。灰鹞开枪了！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那惨白身影的胸口，溅射出一种暗绿色的、粘稠的液体。
那东西发出一声尖锐得不像任何生物能发出的嘶鸣，细长的手臂猛地收回，整个身体如同融化般缩回了悬崖之上，消失不见。只有几滴暗绿色的粘液，从崖边滴落，在溪谷的碎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溪谷中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陈砚舟感觉一阵虚脱，刚才那一下精神冲击，虽然远不及构筑完整屏障的消耗，但也抽空了他刚刚恢复不多的精神力，大脑一阵阵发空。
灰鹞快步走到他身边，警惕地扫视着悬崖上方，确认那东西没有再次出现，才沉声道：“你怎么样？”
“还撑得住……”陈砚舟喘息着回答，看向那几滴仍在腐蚀石头的粘液，心有余悸，“那是什么鬼东西？”
“‘巡海者’的低阶仆从，‘水魅’。”灰鹞的声音带着冷意，“通常只在沿海或水汽充沛的密林活动，感知灵敏，擅长精神干扰和偷袭。它们出现在这里，说明‘源海’的污染确实在内陆扩散了。”
他顿了顿，看向陈砚舟，眼神复杂：“你刚才那一下，很有效。干扰了它的精神锁定，给了我开枪的机会。”
陈砚舟摇了摇头，没有居功。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它……好像认识‘逆流之纹’的力量？或者说，被这种力量吸引？”
灰鹞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很可能。‘逆流之纹’源于对抗‘源海’的古老知识，对于‘源海’的造物和信徒而言，既是克星，也可能……是极具诱惑力的‘补品’。”
这意味着，陈砚舟掌握的这份力量，在带来希望的同时，也可能成为招引更多危险的灯塔。
前路，似乎更加黑暗了。
“走，这里不能久留。”灰鹞收起枪，率先向溪谷对岸走去。
陈砚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寒意，紧跟而上。燃起的灰烬，既能取暖，也可能引火烧身。但他们己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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