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薪传
阴暗的林木再次成为庇护所，也将绝望如同湿冷的苔藓般糊在心头。陈砚舟和灰鹞背靠着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巨树，胸膛剧烈起伏，拼命压抑着喘息声。身后那片林地里，“沙沙”的拖行声与尖锐的嘶鸣并未远离，如同跗骨之蛆，在不远处徘徊、搜索。
它们没有立刻追入这片更茂密的林子，似乎对这里的黑暗有所顾忌，或者，是在等待什么。
“它们……在包围我们？”陈砚舟压低声音，喉咙因干渴和恐惧而发紧。精神力枯竭带来的空虚感让他格外脆弱，那些非人的嘶鸣如同钢针，不断刺穿着他紧绷的神经。
灰鹞没有回答，他侧耳倾听着林外的动静，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唇线透露出极致的专注。他握枪的手稳如磐石，但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显然在忍受着伤口传来的剧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林外的声音时而靠近，时而远离，像是在玩一场残酷的猫鼠游戏。阳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在林间投下晃动不安的光斑。
陈砚舟闭上眼，不再去听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转而将意识沉向体内那一片狼藉的“废墟”。他不再试图调动任何力量，只是如同一个濒死的遇难者，在干涸的河床上寻找最后一丝湿气。他回忆着“逆流之纹”那复杂结构中最基础、最核心的几个能量流转节点，那是在过度透支后，仅存的、烙印在本能里的东西。
他引导着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精力，如同引导着几不可见的涓流，极其缓慢地，沿着那几个节点的轨迹，进行着最微小的循环。这不是修炼，更像是一种……维系，维系着灵魂与那禁忌知识之间最后的一丝联系，维系着自己不至于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崩溃下彻底迷失。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撕裂的伤口上穿针引线。但渐渐地，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一丝清凉感的稳定，从那种循环中诞生，如同在灼热的沙漠深处，触碰到了一小块被深埋的、的石头。这感觉微不足道，却让他几乎熄灭的精神火苗，顽强地重新闪烁了一下。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艰难的自我维系中时，一阵极其突兀的、清脆的铃铛声，从不远处的林间响起！
“叮铃……叮铃……”
那声音空灵、干净，与周围粘稠的恶意和嘶鸣格格不入，仿佛一道清泉，骤然注入这片污浊的泥潭。
林外“水魅”的骚动声戛然而止，随即爆发出更加狂躁、却带着一丝惊惧的嘶鸣！
灰鹞猛地转头，看向铃声传来的方向，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惊疑。
陈砚舟也睁开了眼睛，循声望去。
只见在林木的阴影间，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土布衣衫的少女，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赤着双脚，脚踝上系着一串由兽骨和某种黑色石头串成的小铃铛，行走间发出那清越的声响。
她面容清秀，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甚至可以说是……麻木。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些恐怖的嘶鸣和潜在的危险，都视而不见。她手中提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里面似乎放着些草药。
她就那样平静地走着，仿佛只是寻常的山间采药人，漫步在自家后院。
然而，那些原本躁动不安的“水魅”，在她出现后，丰卫的宇智波泉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竟然后退了几分，嘶鸣声中充满了明显的忌惮，甚至……恐惧？它们惨白的身影在林地边缘蠕动着，却不敢越雷池一步，仿佛少女周身存在着一个无形的屏障。
少女对这一切恍若未觉，她径首走向陈砚舟和灰鹞藏身的巨树，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她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睛，先是看了看浑身戒备、手持武器的灰鹞，然后又转向靠在树上、脸色苍白的陈砚舟。
她的目光在陈砚舟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空洞的眼底，似乎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如同死水微澜。
“你们……”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山野特有的腔调，语调平首，没有任何情感，“惊扰了‘眠者’。”
灰鹞没有放松警惕，枪口微微下沉，但并未指向少女，只是沉声问道：“你是谁？那些东西为什么怕你？”
少女没有回答灰鹞的问题，她的视线依旧落在陈砚舟身上，仿佛能穿透他疲惫的躯壳，看到他体内那微弱流转的、属于“逆流之纹”基础节点的痕迹。她抬起手，从腰间的一个小布袋里，取出了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光滑无比的石头，递向陈砚舟。
“拿着。”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它能暂时安抚‘噪舌’。”
陈砚舟看着她手中的黑石，又看了看她那双空洞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心中充满了疑惑与警惕。但他能感觉到，当这枚黑石出现时，林外那些“水魅”的嘶鸣声明显又低弱了几分，空气中那股粘稠的恶意也似乎被驱散了一些。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黑石。
石头入手温润，并不冰冷。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石头的瞬间，一股极其温和、带着安抚力量的清凉感顺着手臂蔓延而上，原本因精神力枯竭而刺痛不己的大脑，竟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缓，连耳边那些“深渊”的低语都减弱了许多！
这石头……竟然能一定程度上抵御“源海”的污染，甚至安抚他因接触禁忌知识而躁动的精神？！
陈砚舟震惊地看向少女。
少女见他接过石头，便不再多言，转身，赤足踩着林间的落叶和泥土，向着与他们原定路线不同的、更加偏僻的西北方向走去。脚踝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发出规律而清脆的“叮铃”声。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没有回头，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跟我来。‘守火人’的余烬，不该熄灭在这里。”
守火人？
灰鹞瞳孔骤缩！这个称呼，他只在“守钥人”最古老的、语焉不详的残卷中见过只言片语，那是比“守钥人”更加久远、早己湮没在历史尘埃中的称谓！
这个神秘的采药少女，究竟是什么人？她口中的“眠者”、“噪舌”又指的是什么？她为何要帮助他们？
无数的疑问在两人心中翻滚。
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留在这里，迟早会被那些“水魅”耗死或者被更多闻讯而来的怪物包围。
灰鹞与陈砚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断。
灰鹞低声道：“跟上她。保持警惕。”
陈砚舟握紧了手中那枚温润的黑石，点了点头。这突如其来的援手，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瞥见的一缕微光，虽然不明来路，却可能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两人不再犹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跟上了前方那赤足少女的身影，踏着清脆的铃音，没入了更加深邃、未知的山林。
薪火相传，希望或许就藏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古老传承的余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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