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铃踪
赤足少女行走的速度并不快，步态甚至带着几分山野的闲适，但她选择的路径却刁钻无比。时而从两片看似无法通行的荆棘丛间穿过，时而踏着溪流中滑溜的卵石跃向对岸，时而又钻入被藤蔓完全遮蔽的岩缝。她仿佛对这片山林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
陈砚舟和灰鹞跟在她身后，起初还全神戒备，既警惕前方的少女，更防备后方可能追来的“水魅”。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从跟上这少女，踏入她引领的路径后，林外那些令人不安的嘶鸣和“沙沙”声，竟真的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之外。
并非那些东西放弃了，更像是……它们无法进入这片被少女铃铛声所笼罩的领域。空气中那股粘稠的恶意和“源海”的污染感，在这里也变得稀薄了许多，虽然并未完全消失，却不再具有那种侵蚀心神的压迫力。
陈砚舟手中紧握着那枚温润的黑石，感觉大脑的刺痛和精神的疲惫正在以一种缓慢但持续的速度恢复。这黑石的效果远胜于他自行冥想，它像是一个过滤器，将环境中躁动不安的能量以及他体内残留的“噪音”都安抚了下去，只留下最精纯的部分供他吸收。
他忍不住再次打量前方的少女。她依旧沉默，背影单薄，赤足踩在布满碎石和枯枝的地面上，却不见丝毫伤痕。那串系在脚踝上的骨石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恒定而清脆的“叮铃”声，仿佛某种古老的咒语，在这片异常的山林中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通道。
“守火人……”灰鹞低声重复着这个称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试图找出任何与组织记载相符的痕迹，但一无所获。这里的植被、岩石，看起来与寻常山林并无二致，除了……过于安静，连鸟兽虫鸣都几乎绝迹，只有铃铛声在空旷地回响。
“姑娘，”陈砚舟尝试着开口，他的声音因久未饮水而沙哑，“多谢援手。不知该如何称呼？”
少女没有回头，脚步也未停，只是平淡地回了两个字：“铃。”
名字就叫铃？还是指她脚上的铃铛？陈砚舟不得而知。他又问道：“铃姑娘，你刚才说的‘守火人’，还有‘眠者’、‘噪舌’……是什么意思？那些白色的怪物，就是‘噪舌’吗？”
这一次，铃沉默了片刻，就在陈砚舟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空灵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起伏：“火，照亮，也吸引飞蛾。守火，即是守护界限，不让火光太亮，也不让飞蛾扑灭它。‘眠者’沉睡于山，‘噪舌’是惊扰祂安眠的窃窃私语，是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滋生的蚊蚋。”
她的比喻晦涩而古老，带着一种原始的智慧。陈砚舟努力理解着：“你的意思是……这片山里沉睡着某种古老的存在？那些‘水魅’……‘噪舌’，是因为它的沉睡才活跃起来的？”
“它们是影子，是回声。”铃的语气依旧平淡，“火弱了，影子就长了。”
丰卫的宇智波泉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灰鹞突然插话，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去见‘守火人’？”
铃终于微微侧过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瞥了灰鹞一眼，又转了回去。“村落。长老要见你们。”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身上带着‘余烬’的人。”
她的目光似乎再次扫过陈砚舟。
陈砚舟心中一震。她果然能感知到他体内那微弱流转的、属于“逆流之纹”的力量！她称之为“余烬”？难道“守火人”传承的，也是与“逆流之纹”同源，或者至少相关的知识？
希望的火苗在他心中再次燃起。如果“守火人”真的掌握着更完整、更安全的运用这种力量的方法，那么拯救阿绛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接下来的路程，三人不再交谈。铃沉默地带路，灰鹞警惕地观察着一切，陈砚舟则一边借助黑石恢复精神，一边反复咀嚼着铃那几句晦涩的话。
“守护界限”、“火光太亮”、“飞蛾”、“影子”……这些词语在他脑海中盘旋，与他所知的“深渊”、“源海”、“钥匙”、“门户”等概念相互碰撞。他隐隐感觉到，铃所代表的“守火人”，似乎秉持着一种与“守钥人”截然不同的理念。“守钥人”倾向于封印和隔绝，而“守火人”更像是……在维持一种危险的平衡？他们不追求彻底扑灭“火”（或许指代“源海”或类似的存在），而是小心控制着“火”的规模，既利用其光，又防范其害？
这无疑是一种更加艰难，也更加……接近本质的道路？
山路愈发崎岖，他们开始向上攀登，进入了一片云雾缭绕的山脊区域。能见度变得很低，湿冷的雾气包裹着他们，铃铛声在雾中传播，带着一种奇异的指引意味。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怪石组成的、如同天然迷阵的区域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一处高地的边缘，下方是一个隐藏在山坳中的、与世隔绝的小村落。几十间古朴的、用石头和木材搭建的房屋错落有致，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炊烟袅袅升起，鸡犬相闻，田间有身影在劳作，俨然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然而，陈砚舟和灰鹞都敏锐地注意到，整个村落的外围，隐约立着一些雕刻着复杂纹路的石柱，那些纹路……与“逆流之纹”有着某种神似之处。村落上空，那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云雾，也显得极不自然，仿佛一层巨大的、流动的屏障。
这里，就是“守火人”的村落。一个在异常环伺中，艰难维系着平衡与宁静的孤岛。
铃停下脚步，转过身，第一次用她那空洞的眼睛，正视着陈砚舟和灰鹞。
“到了。”她平静地说，“记住，在这里，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听到的，不一定是假的。长老们……不喜欢太多的疑问。”
她的话，为这片看似宁静的村落，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而莫测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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