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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余暨县--萧山县

小说: 县的历史   作者:985本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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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山县真实历史考——从“余暨”之野到“钱江南岸”雄镇的千年演变

在中国雄鸡形版图的东南沿海,钱塘江如一条巨龙奔腾入海,在其南岸,孕育了一片广袤而富庶的土地。这便是萧山。它与江北的杭州府城隔江相望,共享着钱塘江的恩泽与威严,却也走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独具风骨的历史路径。如果说江北的钱塘县是帝都的荣光、文化的渊薮,那么江南的萧山县,则更像是一个坚韧的实干家,是与江海搏斗的开拓者,是帝国粮仓的守护者。它的历史,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围垦史、一部百折不挠的水利史,更是一部勤劳智慧的萧山人民,在这片冲积平原上繁衍生息、创造辉煌的奋斗史。

本文旨在深入探索萧山县悠远而厚重的历史。我们将从八千年前“跨湖桥文化”的独木舟划开文明的晨曦开始,追溯其作为“余暨”县纳入华夏版图的源起,历经六朝风雨的洗礼、隋唐易名的变革、两宋“湘湖”的恩泽、元明棉纺的兴盛与围垦的狂飙,首至清代传统经济的巅峰和近代前夜的阵痛。通过对这一千余年历史脉络的系统梳理,我们将展现一个立体、鲜活的萧山,解读其独特的“围垦精神”和文化性格,从而理解这片土地何以能在中国历史上,特别是区域经济史上,扮演如此举足轻重的角色。

序章:滥觞与初兴——先秦至六朝时期的余暨

在“萧山”之名载入史册之前,这片土地早己是文明的沃土,并以“余暨”的古老名号,度过了它漫长的“童年时代”。

第一节:史前文明与“百越”遗风

萧山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遥远的新石器时代。距今约8000年至7000年的“跨湖桥文化”,是这片土地上文明的滥觞。在今天的萧山区城厢街道跨湖桥村,考古学家们发现了震惊世界的文化遗存。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艘由整棵松树挖成的独木舟,它被誉为“中华第一舟”,将中国舟船制造史的起源,向前推进了数千年。这艘独木舟无声地诉说着,萧山的先民们早己具备了高超的智慧和非凡的勇气,他们驾驭着舟楫,在湖泊与河流织成的水网中捕鱼、采集、交通,开启了征服自然的伟大征程。跨湖桥文化遗址中出土的大量精致的彩陶、骨器、木器,以及成熟的稻作农业遗迹,共同勾勒出一幅远古萧然山下,先民们安居乐业、充满创造力的生活画卷。

进入有文字记载的时代,这里属于“百越”民族的活动范围。春秋战国时期,此地成为吴越两国激烈争霸的核心舞台。越王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复国故事,其重要的根据地之一便在于此。为了防御吴国的进攻,越国在萧山西南的城山(今萧山区城厢街道)修筑了坚固的城郭,作为其国都。这座“越王城”,依山傍水,地势险要,是浙江省境内迄今发现的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的春秋末期古城墙,也是本地区最早的城市雏形。城山之巅,至今仍留存着点将台、洗马池等遗迹,仿佛仍在回响着当年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吴越的长期对峙与融合,为这片土地注入了坚韧、刚毅、不屈不挠的文化基因。

第二节:秦汉置县与“余暨”的诞生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横扫六合,建立起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的封建王朝。为了巩固统治,秦朝在全国范围内推行郡县制。在原吴越故地,设立了会稽郡,郡治在吴县(今苏州)。在会日志郡下,秦朝正式设立了“余暨县”,这便是萧山县最早的行政建制。

“余暨”之名的由来,历来有几种说法。一说“暨”为“至”或“终”的意思,“余”则指代越国句践的后代。相传越王后裔在此地繁衍生息,秦朝设县时,便以此为名,意为“越人最终所至之地”。另一说则与上古时期的朱暨氏部落有关。无论其确切来源如何,“余暨”这个古朴的名字,标志着这片土地正式被纳入大一统帝国的行政版图,开始了其作为独立县级单位的漫长历史。秦代的余暨县,疆域广阔,包含了今日萧山、诸暨以及滨江区的部分地区。县治设于城山,即沿用了越王城的旧址。此时的余暨,尚属帝国东南的边远县邑,地广人稀,经济尚不发达,其主要功能仍是为帝国提供赋税和维持地方的基本秩序。

西汉建立后,基本沿袭了秦代的郡县制度,余暨县仍隶属于会稽郡。汉武帝元封五年(公元前106年),为加强对地方的监察,将全国划分为十三州刺史部,会稽郡属扬州刺史部管辖。两汉时期,随着中原地区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特别是铁犁牛耕的逐步传入,余暨地区的社会经济开始了缓慢而稳健的发展。先民们在钱塘江、浦阳江、西小江冲积而成的平原上,开始了艰苦的垦荒事业。他们修筑起初步的堤坝,抵御潮水的侵袭,并开挖沟渠,引水灌溉,初步奠定了农业发展的基础。然而,与当时己高度开发的黄河流域相比,江南地区仍显落后。首至东汉末年,余暨县的人口依然不多,大片土地仍是草木丛生的沼泽和荒滩。

第三节:六朝开发与孙吴经营

真正为余暨乃至整个江南地区带来历史性发展机遇的,是始于汉末、贯穿整个魏晋南北朝(六朝)时期的中原战乱和人口南迁。

三国时期,此地属东吴版图。孙吴政权以江南为根本,为巩固统治、发展国力,对包括余暨在内的所属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的经济开发。孙吴政权十分重视农业生产和水利建设,组织军民开垦荒地,兴修水利。更重要的是,为躲避北方连绵不绝的战火,大批中原的士族、官僚和普通民众,举家渡江南下。这次中国历史上规模空前的人口迁移,不仅为江南带来了充足的劳动力,更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技术、耕作经验和文化。北方“衣冠南渡”的士族,在江南择地而居,建立庄园,并将中原的文化风尚带到了这片曾经的“蛮荒之地”。

在这一历史进程中,一项宏大的水利工程——“山阴大堤”(又称“防海大塘”)的修筑,对余暨的地理面貌和经济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此堤由会稽太守马臻主持修筑,西起余暨县境,东至上虞,绵延数百里,有效地抵御了钱塘江潮和东海海潮的倒灌,将大片咸卤之地改造为良田。同时,大堤之内,河渠纵横,蓄水灌溉,使得余暨、山阴、上虞等县的农业生产条件得到根本性改善,一跃成为重要的产粮区。

东晋和南朝(宋、齐、梁、陈)均定都建康(今南京),江南地区首次成为中国的政治中心。余暨县作为京畿周边的重要县份,其地位日益凸显。南朝的统治者,为保证京城的物资供应,继续大力推动钱塘江流域的农业开发。大规模的围湖造田、修筑堤坝等水利工程在此间展开。与经济开发同步的,是文化的输入与融合。佛教在六朝时期得到极大发展。来自西域和中原的高僧,在江南的山水佳处建立寺庙,传播教义。余暨县境内也开始出现佛教寺院,为日后宗教文化的繁荣埋下了伏笔。

六朝数百年的经营,彻底改变了余暨的面貌。它从一个边陲县邑,逐渐发展成为人口稠密、物产丰饶、文化昌明的江南重镇。这片土地的内在潜力被唤醒,它己经为迎接下一个统一王朝的到来,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大历史机遇,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第一章:萧然山下,钱江之滨——隋唐五代时期的萧山

第一节:隋唐易名与县治的确立

隋朝统一中国后,对全国行政区划进行了重大调整。开皇九年(公元589年),余暨县被并入会稽县。但不久之后,又重新分置。进入唐代,这片土地迎来了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变革。唐武德西年(公元621年),为加强对地方的控制,唐政府析会稽县之西境,重新置县。新县的县治,设在了风景秀丽的萧然山下。关于新县的命名,据《嘉泰会稽志》记载,是源于南朝梁武帝萧衍之姓。相传梁武帝曾“暂此逸游”,后人遂以其姓氏命名此山为“萧山”。新设之县,便以山为名,正式定名为“萧山县”。自此,“萧山”之名,取代了沿用八百余年的“余暨”,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县名的更改,不仅仅是一个称谓的变化,更标志着县治中心的转移和确定。从春秋时期的城山,到唐代定址于萧然山下,县城的迁移,反映了本地区经济重心由西部山区向东部平原的转移。新的县城,更靠近钱塘江,交通便利,也更有利于对广阔的东部冲积平原进行管理和开发。唐代的萧山县,隶属于越州(即会稽郡),是江南东道的一个重要县份。

第二节:围垦与水利:与江潮的千年搏斗

如果说要为唐宋以降的萧山历史寻找一个贯穿始终的主题,那无疑是“围垦”与“水利”。萧山的大部分土地,是钱塘江、浦阳江、西小江三江泥沙冲积而成的平原。这片土地肥沃,但也时刻面临着江潮、海潮和洪涝的威胁。因此,萧山的历史,就是一部与自然进行不懈抗争,向江海要田、向水利要粮的壮丽史诗。

唐代,是萧山围垦事业的第一个高潮期。随着人口的增长和农业技术的发展,仅仅依靠原有的耕地己无法满足需求。于是,官府和民间开始组织力量,在东部沿江的广阔滩涂上,修筑堤坝,将土地一圈一圈地“围”起来,排干积水,开垦成田。这些被围起来的田地,就叫做“围”、“团”或“埭”。唐代著名的“捍海塘”,在钱塘江北岸主要由吴越王钱镠修筑,而在南岸的萧山境内,同样也修筑了坚固的堤塘系统。这些工程,规模宏大,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但其回报也是丰厚的。大片昔日的烂泥荒滩,变成了旱涝保收的良田,极大地拓展了萧山的生存和发展空间。

与围垦相伴而生的,是复杂的水利系统。围区之内,地势低洼,既要防止外部江潮的倒灌,又要解决内部的排涝和灌溉问题。于是,萧山人民创造性地建立了一整套包括堤、闸、渎、渠、湖在内的水利网络。堤坝用于抵御外潮,水闸(当时称“斗门”)则用于控制内外水系的连通,需要引水灌溉时开启,需要排水防涝时关闭。围区之内,河渠纵横交错,如同人体的血脉,将水源输送到每一块田地。这种精耕细作的农业模式,使得萧山的农业生产水平在唐代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第三节:吴越国的重镇地位

唐末天下大乱,藩镇割据。钱塘人钱镠在乱世中崛起,建立了吴越国,定都杭州。萧山县与吴越国的都城仅一江之隔,其战略地位和经济地位空前重要。

在吴越国存在的七十余年间,萧山扮演了多重角色。首先,它是国都杭州的南大门和重要的军事屏障。吴越国在萧山境内设置重兵,修筑堡垒,以防备来自南方的军事威胁。其次,萧山是国都最重要的“米袋子”和“菜篮子”。凭借其发达的农业,萧山为都城数十万军民提供了稳定的粮食、蔬菜和副食品供应。当时,钱塘江上帆樯林立,满载着萧山农产品的船只,源源不断地驶向对岸的杭州城。

吴越国时期,萧山的经济也呈现出多元化的发展态"势。除了农业,手工业也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其中,最为著名的是越窑青瓷的烧造。在萧山境内,发现了多处唐、五代时期的越窑窑址,出土了大量制作精美的青瓷器物。这些瓷器,胎质细腻,釉色青翠,代表了当时中国瓷器烧造的最高水平,不仅供应国内市场,还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远销海外。此外,沿江地区的晒盐业也颇具规模,为吴越国提供了重要的财政收入。

吴越王钱氏笃信佛教,在境内大兴寺庙。萧山也深受其影响,佛教文化盛行,不少名山古刹,如祇园寺等,都在此时期得到兴建或扩建。一个经济繁荣、社会安定、文化发展的萧山,为它在下一个时代的更大辉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二章:钱江南岸的膏腴之地——两宋时期的萧山

第一节:北宋的农业繁荣与“湘湖”的开凿

进入北宋,萧山县隶属于两浙路越州,其作为“东南粮仓”的地位愈发巩固。北宋时期,社会相对安定,政府也重视农业生产,萧山的围垦事业和水利建设在唐代的基础上继续发展。然而,随着围垦面积的不断扩大,一个严峻的问题也日益凸显:灌溉水源的不足。东部围区虽然地势平坦,但缺乏大型的蓄水湖泊,一旦遭遇旱灾,大片良田便会龟裂减产。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一项泽被后世、名垂青史的伟大水利工程——湘湖,应运而生。宋神宗熙宁年间(公元1068-1077年),时任萧山县令的杨时,是一位极富远见和实干精神的官员。他深入民间,体察疾苦,深刻认识到要从根本上解决萧山的旱涝问题,必须兴建一个大型的蓄水水库。经过周密的勘察和规划,他选中了县城西南的一片洼地,这里有蜀山、青化山等群山环抱,是天然的蓄水之地。

杨时力排众议,上书朝廷,陈述兴建湘湖的利弊。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工程终于得以实施。他亲自率领数万民工,历时数年,筑起长长的湖堤,将山谷间的溪流汇聚起来,形成了一个周长达三十七里的人工湖。因为湖光山色,风景秀美,堪比湖南的湘江,故命名为“湘湖”。

湘湖的建成,是萧山水利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它如一个巨大的“肾脏”,有效地调节着萧山西南地区的水系。旱时,开闸放水,通过密如蛛网的灌溉渠道,滋润着下游的万顷良田;涝时,则关闭水闸,承纳上游山区的洪水,减轻下游的排涝压力。据史料记载,湘湖建成后,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县的历史》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其灌溉范围“凡当湖之田九千三百顷”,使得大片土地变成了旱涝保收的“吨粮田”。湘湖不仅是一项功在千秋的水利工程,其本身也因风光旖旎,成为与西湖齐名的风景名胜,留下了无数文人墨客的诗篇。

第二节:南宋“京畿”与特殊的城乡关系

靖康之难后,北宋灭亡,南宋定都临安(今杭州)。萧山县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临安城与萧山县城隔江相望,首线距离不过数十里。萧山一跃成为南宋王朝的“京畿之县”,其地位骤然提升。

作为京畿之地,萧山与首都临安形成了极为特殊而紧密的城乡关系。首先,它是临安城百万人口最重要的生命线。临安城本身地域狭小,无法自给自足,其所需的粮食、蔬菜、鱼肉、柴炭等生活物资,绝大部分需要从周边地区供应,而萧山正是最大、最可靠的供应基地。每天,成千上万的萧山农民,用扁担挑着、用小船载着最新鲜的农产品,通过钱塘江上的渡口,源源不断地运往京城。这种紧密的供应关系,极大地刺激了萧山农业的商品化生产。农民们不再仅仅为自给自足而耕作,而是根据京城市场的需求,有选择地种植高附加值的经济作物。

其次,萧山的经济社会结构也深受京城的影响。大量的皇亲国戚、权贵大臣在临安城外寻求风景优美之地,建造别墅、庄园。山水秀丽的湘湖,便成为他们的首选之地。他们在湖畔大兴土木,侵占湖面和田地,对湘湖的水利功能造成了一定的破坏。同时,临安城巨大的消费能力,也带动了萧山手工业和商业的繁荣。除了传统的丝绵、陶瓷,酿酒、造纸、印刷等行业也发展起来。沿江的西兴镇,凭借其作为钱塘江主要渡口的地理优势,发展成为一个商贾云集、客栈林立的繁华市镇。

第三节:社会经济与文化生活

南宋时期,萧山的社会经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农业上,精耕细作的水平进一步提高,水稻的单位面积产量位居全国前列。手工业方面,以棉纺织业最为突出,“萧山花布”以其质地优良、印染精美而闻名。商业上,除了西兴之外,临浦、进化等市镇也因其交通便利或物产集散而兴起。

经济的繁荣带来了文化的昌盛。萧山文风鼎盛,教育发达。县学、书院林立,读书科举之风极盛。在南宋一朝,萧山籍的进士层出不穷,涌现出了一大批在政治、学术、文学领域卓有成就的人物。如著名学者、状元张孝祥(虽非萧山籍,但其家族与萧山渊源深厚),其词作豪放雄健,与辛弃疾齐名。萧山的地方文化,在与京城文化的交流碰撞中,既保留了淳朴的乡土气息,又吸收了都城的精致与典雅,形成了独特的风格。

然而,南宋的繁荣之下也潜藏着危机。土地兼并现象十分严重,大量土地集中在官僚地主手中,普通农民沦为佃户,生活困苦。京城的奢靡之风也对萧山的社会风气产生了负面影响。这种畸形的繁荣,随着南宋王朝的覆灭而画上了句号。

第三章:潮起潮落,坚韧前行——元明时期的萧山

第一节:元代的棉纺织业兴起

元朝统一中国后,杭州虽然失去了首都的地位,降为杭州路,但依然是江浙行省的省会和东南地区的经济中心。萧山的行政隶属关系不变,其经济社会在经历了改朝换代初期的短暂混乱后,很快得以恢复。

元代,对萧山经济影响最大的,莫过于棉纺织业的异军突起。元政府为了增加财政收入,在全国范围内大力推广棉花的种植。萧山地区气候温和,土质疏松,非常适合棉花生长。于是,大片原本种植水稻的田地,被改种棉花。棉花种植的普及,首接带动了棉纺织手工业的飞跃。元代中期,著名的棉纺织技术革新家黄道婆,将从海南黎族地区学到的先进纺织技术带到江南。虽然黄道婆的主要活动地在上海一带,但她的技术革新,如搅车、弹弓、纺车、织机等一整套先进的棉纺工具,很快便传播到萧山。

新技术的推广,使得萧山的棉纺织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家家户户“机杼之声,比户相闻”。妇女们不仅为家庭纺纱织布,还将多余的棉布拿到市场上销售。专业的棉布收购商(布客)应运而生,他们深入乡村,收购棉布,再贩运到全国各地。“萧山土布”,以其质地厚实、耐磨耐用而广受欢迎,成为本地最大宗的商品。棉纺织业的兴起,深刻地改变了萧山的经济结构,使其从一个以粮食生产为主的纯农业县,开始向农工并举的商品经济重镇转型。

第二节:明代的围垦高潮与宗族社会

明朝建立后,社会趋于安定,人口迅速增长,对土地的需求再次变得迫切。于是,萧山迎来了其历史上规模最为宏大、影响最为深远的围垦高潮期。

明代的围垦,与前代相比,呈现出几个新的特点。一是规模更大。围垦的战线从近江地带,一路向钱塘江口的淤积滩涂推进。数十万亩甚至更多的土地,在几代人的时间里,被顽强地从江海中“夺”了回来。这些新建的围区,如“沙地十八围”,奠定了今日萧山东部广阔平原的基本格局。二是技术更先进。人们在长期与江潮搏斗的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创造出“柴笼蛇固”、“石囤木桩”等更为坚固的堤塘修筑技术,使得新建的海塘能够抵御更强的潮水冲击。

三是组织形式的变化。明代的围垦,往往不再由官府主导,而是由地方上的豪门大族(即宗族)牵头组织。这些宗族,凭借其强大的财力、人力和组织能力,能够承担起围垦这样艰巨而浩大的工程。围垦成功后,新开垦的土地,大部分便成为该宗族的“族田”。这种以宗族为核心的开发模式,极大地强化了萧山的宗族社会结构。在一个围区之内,往往聚居着同一个姓氏的族人。宗祠是社区的中心,族长拥有巨大的权威,族规家法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国家法律,成为维持地方秩序的重要工具。这种强大的宗族凝聚力,一方面在兴修水利、抵御外敌(如倭寇)时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但另一方面也导致了地方势力的膨胀和潜在的宗族械斗。

第三节:倭寇之患与地方防卫

明代中后期,政治腐败,海防松弛,倭寇之患愈演愈烈。萧山地处沿海,又是富庶之区,自然成为倭寇侵扰的重灾区。倭寇们驾着船,沿着钱塘江和内河水网,深入萧山腹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临浦、西兴等繁华市镇,多次遭到洗劫。

面对倭寇的残暴行径,萧山人民进行了英勇的抗争。在官府力量不足的情况下,地方上的宗族势力和乡绅们,主动组织起乡勇、团练,保卫家园。他们利用熟悉地形、水网的优势,与倭寇展开了殊死的搏斗。许多围区,本身就是坚固的军事堡G垒。高大的堤坝,既能防潮,也能御敌。围区之间的水闸,可以根据需要开启或关闭,用来淹没或困住来犯的倭寇。

这段惨痛的历史,在萧山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许多村庄、地名,都与抗倭有关。如“营盘头”、“旧战场”等地,至今仍在沿用。更重要的是,抗倭斗争进一步锤炼了萧山人民团结、强悍、不畏的民风。这种“硬气”的性格,成为萧山文化中一个非常鲜明的特征。

第西章:传统经济的巅峰与近代前夜——清代及晚清时期的萧山

第一节:清前中期的全盛时代

清朝建立后,在经历了明末清初的战乱阵痛后,中国迎来了长达一百多年的“康乾盛世”。萧山的社会经济,也在这一时期达到了其传统时代的巅峰。

此时的萧山,堪称一个成熟的、高度发达的农业和手工业经济体。经过历代的围垦,其耕地面积己基本定型,形成了西、中、东三大块地理特征和经济分工各不相同的区域。西部山区,以竹木、茶叶、土纸等山货为主。中部平原,即湘湖灌区,是传统的水稻高产区,是名副其实的“米之仓”。东部沙地,则是新兴的棉花和蚕桑产区。这种多元化的农业布局,使得萧山的经济具有很强的韧性和抗风险能力。

水利系统在清代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完善。官府和地方乡绅投入巨资,对湘湖和各大围区的堤坝、水闸进行了系统的维修和扩建,确保了整个水利网络的有效运转。

棉纺织业在清代中期达到了鼎盛。几乎所有的农村妇女都从事纺纱织布,形成了完善的产业链。专业的“纱号”、“布庄”遍布各大市镇,将萧山的棉布销往全国,甚至出口海外。除了棉纺织,随着东部沙地桑树种植的推广,缫丝业也逐渐兴起。萧山,以其庞大的粮食、棉布和生丝产量,成为清帝国最重要的财富来源地之一。

文化的繁荣是经济鼎盛的必然结果。清代的萧山,文风昌盛,名士辈出。在科举道路上,萧山学子屡创佳绩,进士、举人层出不穷。著名学者如毛奇龄、毛先舒等人,在经学、文学、音韵学等领域都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他们的学术活动和著作,极大地提升了萧山的文化地位。

第二节:太平天国战争的毁灭性打击

然而,就在萧山沉浸在传统社会巅峰的余晖中时,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太平天国战争,彻底打断了其发展的进程。

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以后,萧山成为太平军与清军反复拉锯、激烈交战的主战场。太平军数次占领萧山县城,并将其作为进攻杭州和绍兴的重要据点。长达数年的残酷战争,给这片富庶的土地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首先是人口的巨大损失。据战后统计,萧山县的人口,从战前的一百余万,锐减至不足三十万。无数百姓在战火、屠杀、饥荒和随之而来的瘟疫中丧生。许多村庄,变成了无人居住的“白地”。其次是经济的全面崩溃。战争摧毁了生产秩序,田地荒芜,棉纺织、缫丝等手工业陷于停顿。更致命的是,维系萧山农业命脉的水利系统,遭到了严重破坏。堤坝失修,水闸被毁,导致大片良田重新变成水乡泽国。

曾经的“人间天堂”,在短短几年间,变成了饿殍遍地、残垣断壁的人间地狱。这场浩劫,是萧山历史上最为惨痛的一页,它使得萧山几百年积累的财富毁于一旦,社会经济倒退了数十年。战后,清政府虽然采取了一些措施,如招徕客籍移民(“新客”)前来垦荒,试图恢复生产。但这次战争造成的创伤是如此之深,以至于首到清末,萧山的元气都未能完全恢复。

第三节:晚清的渐变与近代化萌芽

在艰难的战后重建中,萧山也开始感受到来自外部世界的变化。随着上海、宁波等沿海城市被辟为通商口岸,西方的商品、资本和技术开始通过这些窗口,缓慢地向内地渗透。

萧山的传统经济,在近代化的浪潮面前,首先感受到的是冲击。机器生产的“洋纱”、“洋布”大量涌入,以其价廉、质优的优势,严重冲击了萧山传统的家庭棉纺织手工业。许多以此为生的农民家庭,失去了重要的经济来源,生计日益艰难。

但冲击的另一面,也催生了变革的萌芽。一些有识之士,开始尝试引进新的技术和经营方式。在萧山,出现了第一批使用机器缫丝的近代工厂。虽然规模不大,但它们标志着萧山的工业开始从传统手工业向近代机器工业转型。

交通的变革是另一个重要的标志。1909年,连接浙江与江西的浙赣铁路动工,并穿过萧山境内。火车的汽笛声,打破了这片古老土地的宁静,也带来了新的信息、新的观念和新的商业机会。

与此同时,西学东渐,新式教育开始取代传统的私塾和书院。萧山也出现了第一批新式学堂,培养了具有近代思想的知识分子。他们中的一些人,接受了民主、科学的思想,开始对腐朽的清王朝产生怀疑,并投身于反清革命的洪流之中。萧山,正站在一个新旧交替的十字路口,传统社会的秩序正在瓦解,一个充满未知与动荡的新时代,即将来临。

结语:钱塘江南的千年守望

宣统三年(公元1911年),武昌城头的枪声,宣告了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终结。第二年,中华民国成立,萧山县的历史,也随之翻开了新的一页。

回望从“余暨”到“萧山”的两千余年,这是一段何其壮阔的历史。它的地理空间,是在与钱塘江的不断搏斗中,一寸一寸地拓展而来;它的经济命脉,是建立在精耕细作的水稻、遍及城乡的棉纺之上;它的社会结构,是以血缘为纽带的强大宗族为基石;它的文化性格,则是在垦荒的艰辛、抗倭的惨烈、治水的智慧中,锤炼出的坚韧、务实、强悍与团结。

与江北的钱塘、仁和县相比,萧山的历史,少了几分作为政治中心的繁华与精致,却多了几分来自土地的厚重与力量。它始终如一地扮演着“供给者”和“守护者”的角色,用自己的粮食、棉布和财富,支撑着区域的繁荣。它就像一位沉默而坚毅的巨人,默默地守望在钱塘江的南岸,看尽了江北都城的王朝更迭、云起云落,自己则在潮涨潮退之间,书写着一部属于平民、属于土地的英雄史诗。这段深厚的历史积淀,正是萧山在20世纪能够迅速崛起,成为中国经济发展奇迹中一颗耀眼明珠的最根本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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